第56章(2 / 2)
申家甚至不需要表露出什么态度,只要拒收肖家的一两份节礼,那整个京都的豪门便自然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那段时间京中人都流传一个段子,“想讨申首辅欢心,往肖家大门前吐一口就成。”
虽然这只是一个段子,但也从侧面反应出肖家当时的境遇,那真是人人逮着都想踩一脚。
高门无私情,纵是嫡长子,在阖族荣辱面前那也是不够看的。不管肖叙理是受了什么人胁迫,反正他叛师逆道是事实,肖家保不住他也不能保他。
肖叙理的死在众人意料之中,可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临死前摆了所有人一道,当殿撞柱而亡,死前留下意味不明的八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说的不知是谁……
这种死法在御史里头并不罕见,古往今来史书上记载的多了去了,原本肖叙理至少也应该像他的先辈那样得到几声赞誉,可惜当今极厌恶这种以臣迫君之事,特特在礼部呈上的谥号里改了个“平”字,打肿了一票御史的脸。而肖家,也被当今以御前大不敬的罪名贬官远谪。
一代名门,就此在京中消迹。
赵十三当然知道其中缘故,他刚才提那几句,也不过是为了对得起即将过门的两个美人,要是赵秉安真的和肖家人牵扯在一起,那等回府以后,老爷子非敲断他的腿不可。再说了,这位小爷也不是糊涂人不是。
“呵,呵呵……”尴尬的笑笑,赵十三也没敢再往下接话,说完刚才那段,他和肖老头就算银货两讫了,现下他忧心的是该用什么理由将眼前之人拖住,府上关于祖宅的事可是到现在都还没确切回音。
饮下一杯清茶醒神,赵秉安懒得去看所谓族叔纠结的脸色。关于祖宅的事,沈林出发前便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了,这件事在他看来,虽然守备府老八有错,但原罪还是北直隶的原姓宗族,无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蒋家那几个被他抽掉懒筋拔掉傲骨的奴才岂敢将事情闹到那般境地,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想起那些烦心事,赵秉安的脑门就是一紧,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考个乡试而已,怎得就如此麻烦!前头站着一个苏家时不时的抽冷子放暗箭,后头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宗族拖后腿,简直了!
“奴才不安分就要敲打,实在不开窍的就不必多费力气,料理了干净!沈林,往祖宅处去信一封,我入城之后要先去拜会叔祖,待回府之时,若还是那等腌臜局面,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日后不必再回京都去了,本少用不起这样的奴才。”
可一不可二,要不是那几户人家都是蒋氏的陪嫁,代表着她老人家的体面,赵秉安早在第一次大整顿时就都提腿卖了出去,一帮子庸碌硕鼠,贪了蒋氏多少嫁妆银子,也就是要顾忌蒋氏不能大喜大悲,要不然就冲这帮狗奴才敢在北直隶胳膊肘往外拐,赵秉安非再开一次杀戒不可。
“是,主子。”
这主仆俩云淡风轻的,可把愣在一旁的赵十三吓了个半死,听俩人这语气,祖宅之事早就败露了,人家只是不稀得计较而已。
再说侯府派去祖宅的那些奴才,亏他当初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原不过是人家几条不听话的狗啊,瞧这架势,恐怕真主到了先收拾的就是他们,到时可就有好戏看了。
“堂叔在高邑还留有公干吗,要不明诚等个两三日再出发?”翻过一页《春秋》,赵秉安倒是比昨日随意了些,出口之语平白无奇,却一针戳破赵十三原先的小心思,不免让心虚之人脸上的神色更加尴尬三分。
“哈哈哈……,堂叔切莫当真,明诚不过玩笑而已,咱们还是,速速回城吧。”
“是极是极,早进城也好,府上父亲和诸位兄长都盼着您去呢。”几个回合下来,赵十三是彻底没了在这位小爷面前耍心眼的念头,无他,这小子太鬼精了,走一步算三步,什么事能瞒的住他。
不过,“明诚不搭理肖家乃是情理之中,只是我担心肖学理那老小子会搞出什么事来,本将倒是不怵他,但就怕到时候那老不死的醉翁之意不在酒,阴招直奔着明诚你去,那可就不得不防了。”
说的虽然有些夸张,但不是毫无道理,赵秉安之于肖学理就是掺着碎瓷茬的人参救命丸,不管咬下去的过程多么痛苦,但一旦成功,效益也是巨大的,至少肖家能提前两代东山再起。
在这种巨大利益的诱惑下,让肖学理眼睁睁的看着赵秉安从眼皮子底下溜走,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冒着得罪赵家的风险动手了。
“无妨,整座县衙布满了我们的人,肖学理无半分武力优势,他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再说了,肖学理是聪明人,他怎么可能把希望寄托于两个弱女子身上,且等着吧,这位肖大人的故事还长着呢……”
第122章 借刀杀人
就算赵十三早有预料,事到临头还是被肖学理吓得不轻。
“沈林, 赵佑, 你们都退下吧。”赵秉安瞧着肖学理亲手端着的破旧檀木盒, 心弦猛地一跳, 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什么简单东西。
“主子……”
“少主,小心有诈!”
赵佑倒不像沈林那般急躁,他年龄长了沈林一辈,经验自然更多,就算一开始没想到肖家死灰未尽,自己带的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真动起手来不说能把肖家怎么样, 至少也能保主子安全无恙, 只是听少主这口气, 是有意与肖学理密谈了,这可就不好办了。
扬扬手,赵秉安既已定下了意愿,便不会轻易动摇, 再说, 肖学理想要什么他一清二楚,只要自己动动手脚,肖家彻底覆灭不过是朝夕之间。
赵十三擦擦脑门上的汗,磨碎他的脑壳也想不出来,肖学理居然敢在堂堂知县衙门窝藏那么些亡命之徒,他想干什么?
似是早就料到赵秉安会如此处理, 肖学理将带来闯门的人也都遣了出去,整个后衙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只有客院那霎时明亮很快又黯淡下去的灯火昭示着刚才发生过的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肖大人在高邑的筹谋明诚无意打扰,您何苦咄咄逼人呢……”
嘭,年逾不惑,肖学理这后半生跪过许多次,唯独这次最利落。
“公子法眼,下官那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高邑不过是河北弃地,下官给了百姓们一条活路,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好一个问心无愧!河北为东北大省,毗邻山西、河南,距离京城尚不过千里之地,就算民生贫寒,可怎么也轮不到高邑这个东南门户落魄吧,明诚进城之时曾着人留意打量,高邑县城平民不苦,可朱门石狮者居然还不足百户,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肖大人不妨给明诚解释解释为何?”
“高邑倚重农事,百姓自给自足,商务流通不畅,自然豪富者稀。”
“可本少怎么觉得是肖大人巧立名目,抬高了商税所致呢,高邑虽只是个小县,然其民风开放,一旦能发挥其地理优势,不消花费多少心思便能打造出一条日进斗金的商路来,肖大人极力打压高邑商事发展,固化民心,恐怕是怕有心人注意到高邑这块风水宝地,进而牵出肖家来吧,毕竟您当初从玉楼调任的手段可不怎么光彩。”
这些年随着对侯府暗卫的接掌,赵秉安更加深刻的了解到权利、人心的多变,肖家之事记载在二十多年前的档案中,赵秉安当时翻阅之时只觉得一团迷雾一样,处处都是马脚。
肖叙理为何会背叛对他恩重如山的老师,说是受人胁迫或是威逼利诱,可直至肖叙理身死,他都没吐露出背后主使只言片语,当时顶了锅随后成为申家出气筒也只是当今深厌的先皇宠妃一党,明眼人都知道那只是申家向陛下靠拢的投名状而已,案件真凶是谁,这些年一直未曾给过明确的说法。
肖学理苦笑一声,没想到多年筹谋竟一朝被个少年郎戳穿,亏他这些年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得计。
“劝课农桑,原就是国策,下官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事实上他是真怕啊,怕那些人追到河北来,像对付他的父兄那般把他残忍的除掉,他当年也是二甲上榜,这些年却不得不伪装自己窝囊度日,人人都盼着升官,只有他是想升不敢升,申家进阶首辅,这些年势力发展愈加猖獗,要不是前些年终于熬死了申士燮那个老东西,那就算是赵秉安主动招揽,肖学理都不见得敢冒头,因为一位首辅的权势委实难以抗衡。
但是,申家现在青黄不接,申士燮那个老不死的亡故后,申家元气大伤,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不抓紧,那他们肖家日后再想找到翻身的机遇就更不可能了。
“公子不必多虑,刚才随下官进院之人只是高金聘回来的护院而已,他们只不过是些飘亡天涯的可怜人,做不出什么凶事来。”
买凶护安,这可真是一件新鲜事,申家得多心狠手辣才能逼的肖学理行此请虎驱狼之事,申阁老故去之后整个申家不是都沉寂了吗,怎么会把手伸到河北那么远的地界里,委实想不通。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肖家这笔烂账数不清理还乱,他可无意掺和。
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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