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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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秉安苦笑一声,却有一点,他无法保证,因为……

“现下在苏州的要是老大小十,这件事万全没有问题,照着计划来,咱们府上不愁脱身,可老四,不是我这位做叔父的轻看他,但凡把一点心思用在正事上,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境地。把这件事交给他做,我看咱们府上还是预备着后事吧。”

“老二,你!”世子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老二这番话太毒了,就算四儿在苏州犯了错处,也不能被批得这么一无是处,尤其还是在老爷子面前。

“吵!吵!吵!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兄弟两个不一致对外,倒先忙着同室操戈,真是,真是气死我了……”老侯爷一掌拍在了书桌上,气得面色铁青。明明老二以前不这样的,就算府里当年亏待了他些,自己不也是弥补了嘛,要不然小二小三怎么会升得那么快,他倒好,不感激不说,怎么现在还和府里顶上了,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把事情尽托于老四之手,是不大妥当,且不提他将来如何应对,就那孩子目前的身体状况,会不会太勉强。”三爷不好直说这事交给老四不靠谱,只能婉转的给大房找了个台阶下。

世子的脸色在听到这话后确实好转了很多,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老四心眼太多,让他乖乖听话,不在这场苏南动荡里掺和几手是不可能的,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侯府正经的少爷,自己总不能不护着他吧。

四爷在一旁做泥塑像,什么也不说,反正他家里头那几个,老爷子肯定看不上眼。

“要不还是让二弟去一趟吧,他办差事有些年头了,稳重的很。”大少爷觉得自己提议的这个人选挺合适的,身份阅历都够,最要紧的,对自己忠心,不怕老四在苏州使什么坏。

赵秉安简直要捂脸,把俩笑里藏刀的凑一块儿,大哥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要是把苏州这件大事托付给这两个人,那他们一府人真的可以洗洗脖子等死了。

三爷五爷两人有心说上两句,可瞧着大哥这父子俩这么一副嘴脸,心里真是腻歪的很,我们是在替你儿子收拾烂摊子,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心安理得。

“秉安是打算四月动身去河北直隶,对吧?”

屋里人不防老爷子突然来这么一句,什么意思,小十不过十六的年纪,放去苏南,会不会太轻率了。

“父亲!”三爷惊愕之下猛的起身,把赵秉安往身后一拉,“安儿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行,他马上就要考秋闱了,这个时候出不得一点差错,您不也天天提,希望府上再添一位三甲吗,安儿会做到的,您,您怎么舍得拿这孩子的大好前程去冒险,我绝不能答允!”

“三弟,你怎么对父亲说话呢,小十去一趟苏州,又不要他做什么,给老四提提醒就够了,你这话说的好像府上要把小十送进龙潭虎穴似的。”

“大哥!”三爷咬着牙,头一次想不顾身份给人一拳,你儿子是宝贝,难不成我儿子就活该去送命,真是厚颜无耻!

眼见三爷就要冲上去了,五爷和赵秉安赶紧一左一右地拉住了,真动了手,老爷子指不定偏向谁呢。

世子刚才被二爷气糊涂了,一时口不择言,说完自己也有些后悔,不是后悔让侄子去苏州,而是担心自己措辞太失当,伤了兄弟间的情分,再让老爷子生气就不好了。

“这主意是秉安出的,他去对事态控制最有帮助。”老爷子瞧着底下兄弟相争,哀弱的叹出一口气,“这是府上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赵氏骨血,大厦将倾,哪个能跑得了……”

这句话说的几兄弟都沉默了下来,可三爷实在不愿意,他的安儿可不欠府上什么,凭什么无辜受累,刚还打算和父亲再商量一下,结果嘴唇刚动就被身后的老五再次拉住了。

“三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苏州之事不解,安儿就算取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在官场上,一个人的出身有多么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再说,你怎么知道安儿自己就不想去呢?潜水里养不出真龙,这孩子想出去见见风雨,咱们,就别拦着了……”五爷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安儿那孩子是想去苏南掺和一把的,要不然以他的性格,压根不会多言一字,虽然觉得这孩子心急的很,但也不难理解,少年意气嘛,谁没还做过几回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梦,而且安儿又不是那等轻狂人物,放出去见识见识世面也是好的。

“可是……”三爷转身直视着小儿子,片刻后挫败的坐了回去,唉,儿大不由人啊,他私心想把孩子给拦下来,又不忍截断他向往的那广阔天空,能怎么办呢,只能放他飞啊。

第81章 海东青

“都出去吧,秉安留下, 我有话说。”老爷子疲倦的挥挥手, 仰在椅背上无力的喘息, 他终究是老了, 压不住这些儿子了。

侯府上几位爷或许各有算计,但对于老爷子,那还是孝顺的,尤其三爷五爷,瞧见父亲如今的模样心里忍不住酸楚,真不是他们不肖,是大哥, 太过了……

“你父亲他们都走了, 咱爷俩今天就开门见山的谈谈。”老爷子打起精神, 看着身前神色坚毅平静的孙子,忍不住设想他要是投身在大房,那自己恐怕也会和老三一样,废长立幼, 不为别的, 就他的心性才华,何事不可谋。

“孙儿谨领训!”老侯爷就是一只垂暮的老虎,虽已体衰,但獠牙还在,如非必要,赵秉安并不想和他正面对上, 可如今,有些事已经不能拖延下去了,皇权更迭就在眼前,把府中命运托于大房父子二人之手,恐怕,难有善终啊。

“为什么要投太子?”

“嗯?”赵秉安不防老爷子居然提到这节,暗叹,祖父这些年虽然越发刚愎自用,但到底眼光毒辣依旧啊。

“别跟我打马虎眼,老头子在朝堂上打拼的时候,还没你爹呢,就你那点把戏,门儿清!说吧,什么时候和东宫搭上线的?”

“祭天之后,孟家便开始与孙儿接触了。”

“你!这么大事,你怎么一点也没和府里言语,孟家虽是太子妃的娘家,可除了孟家老太爷,剩下的皆不成器,连累的太子妃都不得脸。你和他们筹谋,能成什么事?”老侯爷正习惯性的批着孙子的作为,突然他脑里一道精光闪过,看着这孙子,眼都睁大了。

“你,你,孟家这两年行事路数大变,是你教的!怪不得,怪不得,我就说孟家那兄弟俩都是官迷,三品虚职上那么些年都不舍得退,怎么会突然辞官,转头去教书育人,这,这,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难,孟老太爷虽然门生故旧满天下,可他老人家已经八十高龄了,撑不了几年,到时候人走茶凉,孟府落魄就在眼前,而孟府一旦有失,太子妃还能坐得稳当吗,这两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孟家两位世叔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清。他们在朝堂上施展不开,可孟家的底蕴在那摆着,士林里无往不利,他们退出朝堂,一方面这是太子妃娘家为东宫做的巨大牺牲,自绝后路为太子在圣上那里服软,东宫心里怎么能不感念。

另外,千万不要小看孟老爷子在天下士子心里的分量,四朝元老,两任帝师,数度宫闱匡义,当年要不是他老人家自己激流勇退,申阁老不知何时才能坐上首辅之位,现在内阁里诸位哪个没受过孟老爷子的恩义,孟家两位世叔在朝中屡屡出错,为什么诸皇子无一人出面发难,因为他们知道动孟家,内阁是不会答允的,朝堂上下也不会视而不见。就是圣上,看在孟老爷子的面上,对两位世叔时不时的抽风之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孟家被逼隐退,东宫堂堂正统,居然被诚王打压的连岳家都保不住,且不提满朝文武怎么想,就说圣上,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所以,这两年,圣上愈发厌弃诚王,时不时的就要打压一下,这,都在你的算计里?”老爷子一颗心就要蹦出来了,这孩子心到底有几窍,三年前他不过十三,怎么就敢以皇家诸子为棋,布这么一局!

赵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稍微和老爷子透点口风,“不全是孙儿的筹谋,孟家老太爷教授了孙儿良多。”

“嘭”老爷子这下是真的惊住了,他连撞上书桌的痛感都顾不得,急声问着,“孟家老太爷出山了?”

这消息太重要了,孟家老太爷要是决定出山,那朝堂上的格局恐怕瞬时就要变了,就像孙子说的,不要小看这位老太爷的分量,他当年的门生经过这些年大都坐上了六部的高官,就连九卿里亦不乏人在,不夸张的说,他老人家拄着拐杖在神武门前咳嗽一声,朝堂上下都要抖一抖。只不过,这位乞骸骨之后就不知躲在哪里休养,天家恩宴都请不出来,要不然,诚王前些年也不敢这么打压太子,太子妃也不会因为娘家无人撑腰在东宫备受冷落。

“没有,孟家世叔在梦院跪了五天,几度昏厥,也只是让老爷子见了孙儿一面,他老人家一生功高盖主,要再出山,恐怕孟家大限就要到了。”赵秉安看得透彻,孟家的老太爷是在自囚,放任两个孙子胡闹恐怕也是一种自污,要不是圣上当年为稳地位强把太子和孟家绑在一起,这位活出味的老爷子绝不用晚年如此自苦。

“对,孟家老太爷不出手是对的,他老人家一举一动皆是风雨,东宫如今已稳,他老人家还是不出来的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那位太爷正当朝,那还是英宗的时候,明君贤臣,一片繁华江山,他当时被父亲安插进宫中禁卫,戍守大朝堂,他曾亲眼看过那位在金殿上是如何指点江山气吞山河的,当时他就想,将来他的儿子一定也要考科举,走到那离御座最近的地方去。

后来,父亲殉国,他年纪轻轻就承了爵,在军中摸爬滚打,尝遍人情冷暖,那时膝下三子就老二有点天分,可惜还是庶出。等到妻子怀上老五的时候,他就做了一个簪缨朝冠的梦,当时想着或许这个儿子是上天送来让他圆梦的,后来确实如此,老五打小聪慧,读书一顶一,所以对于妻子有时候明显的偏袒,他都视而不见,甚至私下还帮着贴补,就是想着会不会有一天他的子孙也能像那位一样,一言定江山,一言平风云,星河天下,不过他一指之间。

现如今,屋外昏黄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不远处少年的身上,这份似曾相识的气度好像把他拉回了四十多年前,他矗立在太和宫门外,偷瞄着殿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影永远坚挺,似乎是千钧压在身上也不能折他一毫,眼前的身影似乎渐渐和那久远的记忆重合,他突然觉得有些刺眼,轻轻抬起袖子挡住了这光华。

“老太爷虽不能出手,但他指点了孙儿一些为臣之道,孟家的关系网……”

“不能沾!秉安你记住,除非你做到六部堂首,否则永远不要动孟家的东西,那是滚滚烈火,沾上就能把你烧成灰!”孟家辉煌的时候,申沈苏兆几家加起来都难以望其项背,可那位孟家麒麟儿的下场呢,丧身汨罗江,连尸骨都没找回来,那位要是还活着,恐怕圣上都不能安寝。

“孙儿明白的,孟家的时代已经过去,有些事有些东西还是让它沉默着好。只是,老太爷给了我一块玉佩,换,换一桩联姻……”

“哦?你身上兼祧两房,确还能再娶一房,可我记得孟家没有适龄的女子啊?”

赵秉安回想起那天深夜他见到的那位睿智的老人,心里忍不住发寒,头一次,他感觉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所有隐秘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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