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国子监的儒生真的是被这首诗的气势给震住了,回过神来以后,一个个的都气血沸腾,“朔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绝浮云,万国!尽!东!来!”一遍又一遍,整个国子监生不厌其烦的颂着这首诗,随后漫天臣民都被气势所感,加入到这个行列当中,万人高歌,撼动天地!
乾封帝和坛上的诸人都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居然还能峰回路转,太子更是激动的浑身颤抖,天堂地狱真的只是一念之别啊!只不过现在不是他感慨的时候,万民称颂,他现在受不起。太子恭敬施礼,而后以极低的姿态把主位让给了乾封帝,这件事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还的看他父皇的态度,他可以只是一时失仪,也可以是包藏祸心,就看父皇的决定了!
乾封帝即位这么多年,头一次享受这么大规模的朝拜,万民称颂啊,都能跟他皇祖相提并论了,也就这个时候,乾封帝才真真切切的觉得他是天地间第一人,万物都在他脚下匍伏,转头看看旁边气焰全消的太子,乾封帝想着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要是能一直安分守己,那这把龙椅传给他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嫡子传位,还能占着礼法,等他身后,其余诸子亦能得以保全。只是,瞥了一眼旁边的诚王,他当初给太子养的这块磨刀石长得太快太猛了,要是任由他发展下去,恐怕不等太子开窍,就要被磨崩了。
诚王顶着乾封帝意味深长的眼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被人设计了!从太子出事开始,他就开始打哆嗦,身后的人都以为他是喜不自禁,放屁,他纯粹是被吓得!太子出事,他又在祭坛上,不用说,父皇也会把这件事算到他头上,毕竟有动机有能力做成这件事的能有几个人,偏偏他就在当场,能不招嫌吗。诚王又不傻,他太知道这次祭天对乾封帝的重要性了,对付东宫以后有的是时机,傻子才会挑这么个敏感的时候,可关键是现在有人把屎盆子扣他头上了,皇帝和太子等大典过后都绝不会放过他,如果他到时候拿不出证据把自己摘干净,呵呵,废一个太子或许会让朝野震荡,但圈禁一个郡王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诚王拧着摄人的眼神扫了身后一众弟弟们,原本以为他们还小,要起来还的几年,没成想居然有如此高才,一举把他和东宫都绕了进去,呵,他倒是要查清楚,看看里面究竟是哪家的手笔。
一场祭天大典几经周折,最后终于算是圆满落幕了。至于随后诚王和东宫一脉的交锋,赵秉安现在已顾不得了,事实上,赵秉安的举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就连永安侯府的几位老爷也没想到自家孩子能有这份胆量。永安侯老爷子和世子一开始根本没听出来领颂的是自家小十,直到后来那一首《古风》,独他一人声,侯府这边才如梦初醒,三爷五爷当时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就怕这孩子开口搞出什么事来,他们两人保不住啊!结果没成想,赵秉安能应急做出这么一首振聋发聩的绝作来,一举把当今的功绩拔的无限高,完美的拯救了祭坛上尴尬危急的局面。
老侯爷提在半空的心也终于有了着落,天佑赵家啊!有了小十这番表现,最起码当今是不会对赵家下手了。至于和诚王接触的事也可以再缓缓,现在的情势实在微妙的很,他还的再看看。
祭典结束后,按理赵秉安应该随着国子监的方队一起回去,三爷他们远在祭坛上,也没空和赵秉安打招呼,只是派来两位下人通知他早些回府。可惜,下人赶到国子监方阵的时候,就得到消息,自家十少爷早就被人领走了,下人慌了神,一再追问是何人,旁边太学馆的学生皆都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事哪敢耽搁,下人兵分两路,分别赶去工部和御史台的方阵报信。三爷接到消息的时候,脚一崴,差点没站稳,被下人扶了好长时间才缓过劲来,刚抬头就看见迎面而来的五弟。
“五弟,安儿他……”
“我收到消息了,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内侍监那帮阉庶搞的鬼,毕竟今天安儿那孩子做的事,太出格了……”
听到内侍监这三个字,三爷好不容易站直的腿又有要软下去的趋势,那里岂是人去的地方,多少朝堂大员进去之后还能完整无缺出来的,安儿要是在里面有什么不测,他和夫人以后该怎么办啊?
“三哥你先安安心,这次安儿那孩子是立了功,又不是犯什么错,内侍监顶多就是困住他问几句话,其他的量他们也不敢做什么。”五爷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没底,内侍监虽然跋扈却也不会无缘无故抓人,这次把安儿带走会不会有其他的意思,还是说这是圣上的旨意。哎,安儿这孩子也是,你就不能安分些,难道他们这些长辈都是死的吗,轮得着你出手,现在好了,到底把自己搭进去了。
三爷五爷是身担要职不假,可以他们的身份,想去内侍监要人,那就是异想天开了。两人简单商量了一下,这事还得老爷子出面才够分量,沈家邵家那边也得通知一声,说不定到时候还得请人家帮忙。时间紧迫,两兄弟定好策略就赶紧去求人了,这件事得赶紧办,不然孩子在内侍监里待得越久变数越多,说不定最后有功都变成罪名了,这种事内侍监以往办得可不少。
第59章 上刑
“小公子不必惶恐,咱家请你来也不过就是闲叙两句, 只要您把事情如实交代了, 咱家马上派人送您回侯府, 想来赵侍郎和令堂也早已久等了。”
这句话也就听听罢了, 赵秉安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面前的这些公公会顾忌永安侯府的权势,他师傅还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呢,不也被这帮人看得死死的。
“公公只管问,明诚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内侍监几位掌事太监对视一眼,这赵家十公子可以啊。他们特意把问话的地点挑在这冷清幽闭的棚院里,一方面是到底露在光天化日里, 日后好搪塞他人口舌, 另一方面, 主要就是为了抢先吓住人,接下来想套话就容易多了。没想到这赵家小公子年纪虽小,气度倒是上佳,从被“请”进来到现在竟然还能稳得住。不过, 也可能是他年幼, 还不晓得他们内侍监的厉害,常见,初生牛犊不怕虎嘛,让他见识两鞭子也就知道轻重了。
要是朝堂上的大员,别管位尊几品,进了内侍监, 就没有这几位不敢用的刑,反正在庙堂上混的,没有几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他们内侍监要是想查,八辈子前的老账也能给你翻出来,绝对让人喊不出一声冤枉!但眼前这位,几位掌事接连打量着赵秉安,有些难办呐。
他们最烦的就是这种身家滑溜白的人了,没一点把柄攥在手里让人实在不安心,当然也不能怪这小子,谁让他还小呢,等他到了朝上,要是还能做到今天这样,那他们绝对二话不说绕着走,这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没得去撩他虎须。只是,内侍监可以以监察的名义请这位小公子来协助问话,却不好对这位施展他们以往的手段,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位也算是力挽狂澜,说不定圣上等祭典过后就要召见,功过还未定,到时候要是带一身伤,呵,那他们内侍监就解释不清楚了。
“据咱家所知,国子监祭天有固定流程,三段祭文分时吟诵,小公子却为何擅作主张,祭天半途突改行程,你可知这是对上苍大不敬!还是说小公子蓄意破坏祭天大典,嗯?”
姜还是老的辣,几位掌事太监不过几息之间就把局面反转,先给赵秉安扣了个大帽子。
祭天大典上太子被设计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这件事不能拿到朝野明面上说,可当天参加祭天大典的百姓不少,要堵住悠悠众口就得推出来一个替罪羊,永安侯府,恰好够分量。所以虽然内侍监众人都知道赵秉安与这件事无关,甚至有可能是挽救这次大典的有功之臣,但是他们留了个心眼,先给赵秉安挖个坑,说不定到时就用上了呢。
赵秉安早就料到内侍监里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实在没想到这群人居然能如此颠倒黑白,生生都被气笑了,“公公玩笑了,明诚身受皇恩,忝居功名,每时每刻所想无不是发奋读书,报效朝廷,这次能有幸参加祭天大典,更是上赖天恩,崇天之幸,岂敢有半分不敬!”
“牙尖嘴利,小公子看来是不想说真话了……”
“明诚所言皆发自肺腑,无一字虚构,还请诸公明察!”赵秉安这会儿没有别的退路,他要是松了口,永安侯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就全完了。赵秉安当初只想到要保住太子,已经特别谨慎了,他想着法不责众,拉上国子监那么多人,风险肯定均摊啊。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内侍监这帮疯狗!赵秉安现在只能祈求,祈求他父亲和五叔能尽快发现他消失的事情,他们越快注意到这件事,他平安走出内侍监的机率就越大。要是事情真的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赵秉安也做好了准备,他就咬死不松口,至少也可以保全他家里人。
“桀桀,桀桀……”内侍监几时被人这样顶过,中座一位面色晦沉的公公转动着右手的佛钏,发出一连串怪异的笑声,使清冷的堂院变得更加幽森,“小公子是饱读之士,打小又是跟着大儒学大的,论起耍嘴皮子,咱们几个是自愧不如,不过今儿在这,可没有人听您谈那些高论。咱家最后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肆意搅乱祭天大典?小公子想好再说,不然你以后,或许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诸位公公不必吓唬小子,明诚既没触犯国法,又未妨碍公务,纵使祭天大典之时情绪激荡了些,那也是被吾皇煌煌功绩所感,情不自禁而已。诸公要定小子言行有失可以,但要说故意搅乱祭天大典,那是万万不敢认得!”
堂上几位红袍公公瞧着下面挺身直立的少年,眼里意味不明。他们要真想把罪名定在永安侯府头上,那现在就是最适的时机,不管用什么手段,拿到这孩子的口供,留一口气儿,死在外面就是了,这种事他们内侍监干得多了,谁还能拿他们怎么样吗。
关键是这孩子身后牵涉着好几个利益集团,邵雍就不用说了,派过去的探子从几年前就传回来关于赵家这位小公子的信儿,邵雍对其是爱逾骨血,要真是毁在他们手上,估计那个老头子能豁出命到内侍监来闹一场,到时候他那群学生着实是个大麻烦。再有一个就是沈首辅,那可是当过帝师的人物。沈首辅就一个独女,听说眼前这小子就是由那位夫人一手抚育大的,他们内侍监和沈大人的关系不错,为了这点事撕破脸交恶一位万人之上的首辅,是不是有点不明智,毕竟他们也只是想找一个预备替罪羊来应付圣上的责问,又没有人规定这个替罪羊一定要是赵家。
几位公公打算先晾着堂下的小子,派人把赵秉安带去了幽牢,心想这小子待会要是自己撑不住吐出些东西,那就不怪他们了。赵秉安刚被架出棚院的暗堂,内侍监在永安侯府的探子就回来报信了,老永安侯递牌子进宫了,赵家三爷五爷分头去了邵家沈家,现在几座府上有分量的大人们都开始半路往宫里返了。
这边探子还没报完,内侍监藏在各街巷的信鸽就发来消息,京城巡防营朝他们内侍监所在的平坊周边调了好几队人马,还有兵马司,也在往这边观望。内侍监今天当家的几位都在祭天的天坛上护驾,家里留下的不过几位掌刑罚的管事,原本内侍监把赵秉安抓回来的那位只是吩咐要看住了这个小子,别让人趁乱出了乱子,到时候这件事就查不清楚了。但底下人都想表现自己,所以就提前把人给审了,内侍监的惯性思维,抓进来的就没几个清白的,要真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也得捏造点什么,不然显得他们内侍监无能不是。可他们没想到,不过抓一个国子监生,怎么就牵涉上巡防营和兵马司了,他们三家以前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巡防营是武勋的地盘,老永安侯还在,自然还有两份薄面。”“那兵马司隶属兵部管辖,永安侯世子可正兼着兵部侍郎呢,这点关系还要咱家一个个说给你们听吗?蠢货!”中堂上的那位瞧着身边这些笨蛋听见点风声就胆怯的怂样,不屑的哼出声,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那以总管大人看,咱们该如何应对?”
“应对什么,把中门大开,咱家倒要看看哪个敢冲进来一步,反了他们还。”
“那要不要给刚才那小子上上刑,先让他把口供吐出来,到时候咱们不就有脱身的借口了嘛。”
中堂总管真是被手底下这帮蠢货给气死了,一个巴掌直接呼过去了,“上什么刑,你告诉我上什么刑,这个时候才上刑你是唯恐其他人不知道咱们内侍监屈打成招是不是。”
手下捂着被扇肿的脸,小心翼翼的在旁边问,“那咱们接下里做什么?”
总管太监把佛钏一甩,冷声说话,“把刚才那小子调到水牢,放在老号旁边,他才多大,要是被吓住了,说不定就交代了。另外,把咱们外面的人手都调动起来,严查国子监和神乐司的每一个人,不要顾忌身份,发现有嫌疑的就抓回来,记住,让底下人机灵点,动手的动静给咱家控制住了,要是闹出事来,不用监正大人吩咐,自己个儿料理了吧。”
手下人简直要哭出声来,您要抓人又不准出动静,这怎么可能嘛。
“还不去,等咱家跪下请你呢?”
“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几个小宦官首领对视一眼,没办法,只能带人奔出去了。
外面什么情形,赵秉安现在已经疼得没力气去喊了,他刚才是被碗口粗的杖棍架住胳膊离地拖进地牢的,两臂别的肯定都红了,原本他都已经被塞进牢房里了,结果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几个身高体健的宦官又把他重新捆了起来,推进了下层暗牢,一进来就是一股恶臭熏得他差点当场吐出来,这里太暗了,就几盏微弱的油灯,压根看不见什么。几个宦官也不和他说话,直接揭开地上的一个大木盖,露出浑黑的臭水,随后就把赵秉安吊了进去,只漏了一个脑袋在外面,旁边不远处吊着什么赵秉安一开始没看清楚,直到旁边站立的宦官一鞭子挥过去,发出的痛呼声才让赵秉安确认那是个人!
“小公子,何必再强撑着呢,只要你肯顺着都领的话说,咱们几个马上就把你拉上来,何必受这份罪不是?”旁边宦官用鞭子顶着赵秉安的脑袋,算是劝诫了一番,在他看来,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能撑得住这个,早说晚说都是要说,何必非要犟着呢,找罪受不是。
赵秉安不开口,就低着头听着旁边一道道风声擦耳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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