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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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怒目圆睁,想要站起来,兵士一脚踹向他的膝窝,他惨嚎几声,额头顿时爬满细汗。

堂堂君王,此刻就如阶下囚一般,任人鱼肉。

霍明锦上前几步,弯下腰,和皇帝平时,忽然抬起手中长刀。

皇帝脸色惨白,眼眶都要开裂了一样,下意识往后躲。

霍明锦却没有伤他,右手扯起皇帝身上穿的常服一角,擦拭自己长刀上的血迹。

筋骨分明的手,骨节突出,动作慢条斯理,仿佛他手中的龙袍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粗布。

皇帝努力想维持自己作为君王的尊严,但生死关头,仍是不由自主感到恐惧,自心底冒起一丝丝透骨寒意。

他咬牙道:“乱臣贼子!霍家百年忠义名声,全毁在你的手上。”

霍明锦嘴角一扯,唇边一抹讥讽的冷笑,抬起眼帘,沉声道:“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皇上,我霍家军忠心耿耿,为君王出生入死,马革裹尸……你要除掉我,尽可冲着我来,不该拉他们陪葬。”

男儿要当死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他生于霍家,长于霍家,还是个懵懂的孩子时,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他在父兄长辈的教导下长大,为国尽忠、荡除敌寇的信念融于他的每一寸骨血之中,那曾是他毕生的信仰和坚持。

因为心怀扫平狼烟、保天下太平的宏愿,无论战场上的形势有多危急,他都无所畏惧。

他知道自己在沙场中的拼杀是值得的,所有的血腥由他们这些军人来扛。他对敌人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但凡敢犯我边境、劫掠我朝百姓者,杀无赦,哪怕要带着队伍在荒漠里辗转几个月,也绝不放过一个。

只要国朝太平,老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他挥出去的刀便不会犹豫。

杀的人太多,冷血如沙场战士,也会生出彷徨疑惑。比如他的父亲,每一次战后都会叹息霍家杀孽太多,郁郁寡欢。

霍明锦从没有那样的情绪。

少年时就随军出征,第一次杀人,热血从刀下迸射而出,那一刻,他心冷如刀,镇定从容。

因为他心中有他的信仰。

直到那一天,同时被血脉至亲、效忠的皇室、出生入死的军中战友欺骗背叛,然后眼睁睁看着跟随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死去……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活活饿死、渴死、因为病痛疼死……

所有信念坚持顷刻间崩塌。

他前半生坚持的所有东西,都成了笑话。

宝华殿内,鸦雀无声,穿黑衣的兵士仿佛死去的鬼魂一般,默默守在各个角落处。

霍明锦还在擦拭他手中那把长刀。

殿外还是一片嘈杂声,卫士们来回走动,清理刚才那一场大战之后的狼藉和尸首。

即使尊贵如君王,生死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就和那些羽林军一样,前一刻还势如破竹马上就要攻进内殿,现在,全都成了刀下亡魂。烂泥一般被胜利者拖行。

皇帝忍不住发起抖来,手脚冰凉,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彻底击溃他的神智:“霍明锦,你想谋朝篡位,留万世骂名?!”

听了这话,霍明锦一笑,“谋朝篡位?”

他唇角勾起,慢慢抹干净刀上血痕,站起身,还刀入鞘。

“这天下太平已久,海晏河清,国富民丰,不管朝堂如何动荡,百姓仍然能安心度日,民心是向着朱家的,只有皇室血脉能一统人心。无故起战事,只会给各方藩王一个趁机自立为王的借口,到最后,各方势力割据混战,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受苦的只会是无辜的老百姓。”

前朝战乱频起,老百姓饱受颠沛流离之苦,饿殍遍野,十室九空。太、祖于草莽中发迹,率起义军一统天下,结束乱世,与民修养生息,到如今,承平百年,皇室恩德广布,乃人心所向,没有人能撼动其地位。

听他这么说,句句仍然念着大义,皇帝眼神闪烁了两下。

霍明锦却话锋一转,“皇上,江山是老百姓的,不是你的。”

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皇帝一个人姓朱,只要坐在皇位上的人是皇室血脉,天下就乱不起来。

至于皇帝手中有无实权,老百姓没那么在乎。

皇帝眼里都能迸出血丝来,怒目道:“可笑至极!你口口声声惦记老百姓,却如此大逆不道,悍然发动宫变,还欲弑君,你置苍生于何地?”

“苍生?”

霍明锦脸色冷凝,漠然道,“我只是一介凡人,顾不了苍生。”

那是神的职责。

他是一个普通人,担不起苍生,也担不起天下,现在的他,不怕身后遗臭万年。仁义道德,伦理纲常,上下尊卑……所有学过的东西,一切都是虚妄,他全都不在乎了,他只信自己。

就像多年前他毫不犹豫挥刀斩断敌人咽喉时一样,他心里没有一丝愧疚或是犹疑。

战场上部下们不由自主跟随他仰望他,不是出于崇拜他高强的武艺,而是被他身上这种沉稳如山、强大而淡漠的冰冷决绝所折服。

他站在空荡荡的内殿前,高大的身影映在从窗外漫进来的花影中,势如沉渊。

皇帝竟然被他身上刀锋一般冷冽而又慑人的锋芒给震得说不出话来,喃喃了几句,强忍恐惧,冷笑道:“你手里没兵,趁朕不备犯上作乱,迟早要落一个死无葬身之地!朝中大臣,岂会容你?”正欲痛骂,忽然想起那些跟随霍明锦的军士,个个身姿矫健,出手狠辣,显然身经百战,不由毛骨悚然,“你哪里来的兵?”

霍明锦不再看皇帝一眼,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走出内殿,对殿外候着的幕僚道:“去取准备好的诏书,开宫门,放内阁大臣进宫。”

幕僚躬身应喏。

不一会儿,内殿响起几声令人齿颊生寒的惨叫。

殿外诸人眼观鼻,鼻观心,宛如泥胎木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宝华殿这边的骚乱平息下来。

霍明锦赶往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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