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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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西漳愤怒地咬紧了牙关,周闻谨甚至听到了他牙齿挤压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贺西漳:“不是我!”

“容昌河,你听到没有,不是我!”贺西漳吼了一声,但是那男人只是背对着他走远了,身姿笔挺得仿佛在走军步。

“大西……”

贺西漳疲累地摇了摇手:“没事,我没事。”他说,居然还能挤出一点笑,“一点小事情而已。”

周闻谨陪着贺西漳进屋安慰了他半天,什么话都说尽了,贺西漳的状态还是不佳,看起来他什么事都没有,还表现出成竹在胸的样子,可周闻谨觉得事态可能非常严重。

刚才那是曾家的人吗,他们来警告贺西漳?他们都说了什么?贺西漳会被报复吗?会被怎么报复?周闻谨不知道,想象不出。总不能连普通老百姓都当不了吧?

周闻谨不放心贺西漳,陪了他一晚上,两人第一次睡在一张床上,却什么也没发生,就连拥抱都没有。周闻谨伸出手覆在贺西漳的手背上,贺西漳反握了他一下,在黑暗中笑出一口牙:“没事啦,晚安。”周闻谨却知道,贺西漳的手心里全是汗。

一晚上,贺西漳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周闻谨也被折腾得睡不着。

第二天周闻谨还有工作,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走了,一大早,他叮嘱了贺西漳半天,最后还给范缪发了好些消息才心神不宁地走了。

或许是生活中的意外已经足够多了,周闻谨把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贺西漳身上,所以当回到自己家楼下,看到某张熟悉却久违的脸时,心情竟然一点也没有波动。

哦,来了啊,周闻谨想。

伍希然手里拖着个小小的女孩儿,怯生生地对周闻谨鞠了一躬:“周老师,您好。”

第91章 风水轮转

“坐。”周闻谨一面找东找西,一面头也不回地叮嘱伍希然母女落座。“不好意思,家里乱七八糟的,都没什么能招待你们,不然你们坐一会儿,我去路口便利店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不用了周老师,我说几句话就走。”

周闻谨拿起外套:“那怎么行,小孩子来了,连点糖果都没有。”

周闻谨的屋子里堆满了大箱子小箱子,家具都已经用布包起来了,只剩下了一点儿生活用具还摆在外面,却也是随行装,一看就是要走的样子。

伍希然说:“真的不用了,周老师,就几句话的时间。”

看着伍希然坚定的眼神,周闻谨才慢慢地把外套放下了:“好、好,不买了。”他说,“至少给你们倒杯水喝。一次性杯子……我想想……”周闻谨跨过来,跨过去,从一堆打好包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个塑料袋,里头装着一摞一次性杯子:“有了!”

伍希然环视四周:“周老师,您要搬家吗?”

周闻谨的手停了停,随后苦笑着转过脸来:“你别喊我周老师了,不习惯。”七年前,伍希然喊周闻谨小周或者闻谨,七年以后,她却恭恭敬敬地喊周闻谨“老师”。

周闻谨也顺着伍希然的目光看了看周围,像是怕冷场似的刻意解释道:“是啊,最近正要搬家。老邵……哦,就是我在朵丽姆的经纪人非要给我换个屋子住,说这里不安全,我明明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

伍希然说:“应该的,今时不同往日,我看到了网上关于您的消息,我很高兴。”

周闻谨:“哎,哪里哪里,那都是他们的谬赞。”

伍希然说:“当年的事,我一直很愧疚。”

她这么直别别的一句话,像是一把无名的强大武器,瞬间就将周闻谨试图堆砌起来的一切伪装和掩体全部炸了个一干二净,围墙轰然倒塌,七年的时光在两个当事人面前从未流转也从未消逝,他们今天面对面地站着,就像是在弥补七年前那场一个人的不告而别。

“对不起,周老师,”伍希然认认真真地说道,“七年前我不该在您为我出声应援的时候,做个落跑的胆小鬼,更不应当在您被大众拱上风口浪尖的时候,让自己消失在公众视线中。我知道您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冤枉,我一直……”伍希然似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我一直,良心不安。”

伍希然的女儿乖巧地站在一边,小女孩穿一身玫瑰红的羽绒服,眉目清秀端庄,与她母亲一般的漂亮却比她母亲的气质更正气,唯一遗憾的是,小女孩的脸色很苍白,而且身体胖嘟嘟的,好像有点水肿。

伍希然说:“这些年来,我无论在什么地方,白天、黑夜,只要一空下来就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事,想起您。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可是这些话存在我心里太久太久了。”

周闻谨看着伍希然,终于叹了口气,慢慢地坐下身来。

“我很生气的。”周闻谨说,“你当年不辞而别,我很生气,我没那么伟大的,你那么做,我真的很生气。”周闻谨干巴巴地说着,翻来覆去也只有“生气”两个字而已。其实他记得,当初伍希然掀起狂风大浪又突然失踪以后,他的第一反应并非“生气”,要说的话,大概是……荒唐?他觉得整件事,伍希然这个人、许天衍这个人,所有加诸于他的风言风语都很荒唐。所以那个时候,在言论压力最大的时候,他反而没有那么强烈的精神压力,也没有崩溃。有的时候,周闻谨甚至会翻看那些网络上对他的评价,回个赞或是在心里骂个娘。

一直到整件事渐渐平息下来了,人们有了新的热点,不再盯着他一个人了,他才慢慢的、慢慢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面那种仿佛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痛楚。越想越疼,越疼越想,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就越疼上加疼。但那也不是生气,与其说是生气,莫若说是茫然和恐慌,是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所遵循的为人处世原则,所塑造起来的三观仿佛都崩塌了般的恐慌,原来世界是这样的,成功的人是那样,而他,不过是个傻叉。

周闻谨确实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伍希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对她说什么、做什么。然而,他始终想不出来。伍希然有错吗?有的,她作为事件的中心,把他拖下了水,自己却抽身而退,害得他身败名裂,险些再也不能端起演员的饭碗,可是能说伍希然心地坏吗?恐怕不能。周闻谨知道了许天衍的出身之后便想,如果换成伍希然以外的另外任何一个普通女演员,遇到这样的事,或许最后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一种解决方式。许天衍太强了!所以现在,周闻谨面对着伍希然这迟到七年的道歉,最后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只有这三个字——很生气。

伍希然看着周闻谨,忽然立起身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宝宝来。”伍希然将自己女儿一把按在地上,女孩子很乖巧,也跟着她妈妈跪在一处。

周闻谨愣了片刻,着急道:“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冷,快起来!”他伸手去拉伍希然,却被伍希然紧紧扣住了手腕。

“我曾经打过您的电话,就在《我是演员》结束后贺西漳在网上力挺您的时候……”伍希然飞快地说着,“我看到他力挺您,就想到您那时候力挺我,可是、可是您接了电话以后,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闻谨脑海中有了似曾相识的记忆,他记得那时候他的确接到过一个莫名奇妙的电话,他这头说了话,那里却没有回复,他以为是恶作剧骚扰电话,便挂了机。

伍希然说:“当年我做错了太多,现在已经得到了报应。”她无限爱怜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我女儿,她得了白血病。”

周闻谨猛然愣住了。

伍希然说:“如果真的有报应,我希望是报应在我身上,大概是上天知道我是多么疼她,所以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伍希然说,“周老师,我来跟您道歉,我来赎罪,我对不起您!”伍希然说着,竟然试图向周闻谨磕头:“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您!”伍希然明明是个女人,却像是有一股蛮力,周闻谨怎么拉也拉不住,被她硬是嘴里喊着,脑袋在地上碰了好几下。一旁的孩子看了也有样学样,用她小小的额头去碰触地面。

周闻谨快急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场景,拉了大的又去拉小的,拉了小的又去拖大的,急出了一身的汗。就在他以为伍希然还要做什么过激举动的时候,磕完头的伍希然却平静地重新直起了腰,而后拉着自己的女儿站了起来。

“我就想说这些。”伍希然轻轻给女儿理了理衣服,然后搀起了小孩儿的手,“周老师,我们走了。宝宝,跟叔叔说再见。”

小女孩举起软软的小手,用力挥了挥:“叔叔再见。”

伍希然又对着周闻谨鞠了一躬,带着女儿转身就走。

“等等!”周闻谨喊住他们。看着伍希然如今的模样,周闻谨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小学课文里学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样样皆有,这一刻,周闻谨算是真心感受到了这抽象形容的具体形式。

“你们在这儿等着!”周闻谨说着,飞快地跑进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张卡出来:“这里头有五万块,你们先用着。我还没太多工作,一时手头没那么多钱。”周闻谨苦恼地挠了挠头皮:“这个病花销大,多一点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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