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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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拂坐在院中躺椅上,一边就着茶壶啜饮着上好的君山银针, 一边望着无边月色。

在她身边, 是五个正襟危坐骄矜自持的青年。

“你们这么坐了一晚上了, 不累么?”刘拂放下茶壶,调侃道,“十四的月亮虽比不得十五十六的圆亮, 不过妙在今夜无风无云, 稍有缺欠也是种美嘛~”

莫说别人, 就连蒋存与徐思年,见她如此闲适也忍不住恨得牙痒。

刘拂见他们脸色五彩斑斓, 摇头大笑。

本是烦躁非常的众人,在她的笑声中, 心情不知不觉便平缓下来,坐姿也比方才放松了许多。

倒是刘拂突然想起一事, 缓声道:“你们可备好了散碎银子?”

不出意料, 得到的是整齐一致的摇头。

啧啧, 说她是同窗好友, 还不如说是这群公子哥儿们的管事嬷嬷。

刘拂唤来在角门和妹妹闲聊的陈迟,让他将自己早就备好的一沓红封取来。

按说如今陈氏兄妹具在,贴身来侍候她的本该是陈小晚,不过想起蒋少将军与陈蛮将那些埋藏在故纸堆里的恩怨, 刘拂平日里在与蒋存相处时,都尽量隔开他与陈小晚。

陈迟捧着一个竹筐,先是向刘拂行了一礼,又向着蒋存拱了拱手,这才退下。

“陈小兄弟太见外了。”

刘拂笑道:“你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教他拳脚功夫,他敬你重你,全是发自内心。”

以就此事论过无数次的蒋存摇头无语,也不再辩驳。

余光扫过角门的方向,刘拂在心中叹了口气,只盼少将军与蛮将不知因何而起的死结,能由她化解。

先是将红封均分为三等分,又从每份中取出一封。把厚厚得三叠分别交给方奇然、蒋存、周行三人后,刘拂才将剩余的分给徐思年与谢显一人一封。

“松风兄,显二哥,想来你们家中早就备好了喜钱,这小小红包,就当阿拂提前庆贺二位登科及第,自此扶摇直上,不坠青云之志。”

她说罢将目光移向另三人,颇嫌弃地觑了他们一眼:“我本以为能省点银钱呢,没想到你们竟这般不牢靠。”

方奇然等人这才想起,当榜文公布后,除了来传唱喜讯的衙役外,街坊四邻与来相贺的百姓,也需散些铜钱与他们。

宵禁之时早至,如今已到丑时,外面店门早闭,再没机会去补买红纸包喜钱。

若非有刘拂提醒,只怕明天就要丢人了。

方奇然推拒道:“怎能要你的,且把红封拿来用用就是。”

刘拂嗤笑道:“别说红封再拆就漏了喜气,就你们几个公子哥儿连着自家侍卫小厮,也凑不够这千八百个大钱。”

她不由分手,便将东西一一塞进三人怀里。

红封入手极沉,果真是一堆铜子儿。

“这才叫利钱呢。”刘拂抿唇轻笑,甩了甩颇为酸痛的手腕。

“怪不得云浮能写得一手好字。”

悬腕垂肘,临墙苦练,才能写出铁画银钩入木三分的字迹。

“二哥过誉了。”刘拂重新躺回椅上,就着靠枕蹭了蹭脸颊,轻声道,“用不着明日,估计待到月上中天时,咱们这儿就能听到传报了。”

此言一出,便是连亲长不止一次主持过乡试的谢显与徐思年,都微微一愣。

刘拂笑望众人,卖了个关子:“你们猜,今夜有几人难眠?”

徐思年道:“仅就咱们院中,便有六人了,全金陵三千二百一十一人,恐怕只有个零头能够安睡。”

谢显收好红封,沉吟道:“聚奎堂内上至主考官下至奉茶小吏,共有一百三十四人。”

“那左不过,就是这三千三百四十五人了。”

刘拂摇头笑道:“每逢科举,贡院处就会多出许多探报人,他们只要听到堂中唱报,便会记下名姓籍贯排名传报出来,使人沿街叫卖。也有带着孩子求文运的百姓围在贡院周围,若是有人知晓得中书生的住址,亦会前来贺喜。”

“虽说宵禁严苛,不过今夜乃是三年才有一次的好日子……”刘拂将视线转向谢显,唇边笑弧明显,“便是被衙役捉到,谢大人也只会不痛不痒训斥一句,就将人放了的。”

是以她才会备下这么多的铜钱红封,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望一眼天色,刘拂轻声道:“按着时候,解元的名字应当入榜了。”

五十多年后啊,她也曾有这么一天晚上,对月饮酒,不愿安睡。

直到月落日升晨曦出现时候,她的院门才被上来道贺的百姓敲响。虽说心中早有估计,但久久侯不到喜讯的刘拂,也曾忐忑非常。

见她神色中满含怀念,错以为她是为生父伤怀的众人,都默默咽下了还未出口的话。

“怎么都不说话?”刘拂挑眉,“莫不是担忧一会儿自家兄弟中了解元,自己的表情不知该如何摆放?”

众人皆笑,想起今个儿是难得没有课业的日子,仅剩的焦虑也荡然无存。

这一回,刘拂再没说让他们包揽前五的话。

可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坐在最远处的周行依旧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刘拂丢了个佛手进他怀里,在周行抬头看他时,递出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她抬起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三哥你看……”

周行的视线先是紧紧凝在刘拂素白的指尖上,许久之后才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黑黝黝的天空。

黑夜如雾,月光如瀑,明月迢迢,似在天边,又似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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