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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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就是同他不够亲昵了。宋如慧笑道:“陛下平日总是挑君阳的错处,他见了陛下难免拘谨。”

梁宣仔细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但凡太子言行有失,便要被他拎到跟前耳提面命一番。

其实梁宣并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父皇。

他同母亲生了一样的眉眼,先帝一见到他就会想起孝贞仁皇后,所以很少召见他,反而对继后所出的平王呵护有加。

梁宣一直觉得,先帝不喜欢他,且不看重他,他只是占着“嫡长”的名头才好端端地坐在储君之位。

先帝驾崩前的许多个日夜,他都寝食难安,总觉得头顶悬着一把刀,半夜惊醒更是寻常——毕竟赐死太子改立他人的旧例,前朝本朝都曾有过。

梁宣本心是想好好教养君阳的……即便这个孩子占去了宋如慧太多的心神。

他原以为,不让君阳担惊受怕、教他是非对错,就足够了——比他的父皇不知好了多少倍。

宋如慧又道:“君阳也到了进学的年纪,陛下心里可有合适的太傅人选?”

梁宣微一点头,说:“还要好好挑一挑。既然要选太傅,君阳便不能再住凤仪宫了。”总不能让太傅出入中宫教导太子。

宋如慧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说道:“那……就迁去东宫吧。”

她心里略有些舍不得,但除了君阳,她膝下还有一个皇子一个公主,有时候三个孩子一起闹腾,她也十分疲于应付。

趁此机会让君阳迁宫别居,倒是恰逢其会。

梁宣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好几年前,他就想让君阳搬去东宫了。

宋如慧说:“这几日先命人把东宫打扫一遍,等太傅的人选定下来了,再搬走也不迟。”

梁宣点了点头。

虽说他希望君阳赶紧搬走,但相看太傅的时候,还是着意精挑细选,不曾潦草对待。

朝中有个名唤贺兰明的青年才俊,是苏州府人士,先时连中三元,很是才华横溢、文采飞扬。

他的命途也颇为传奇,据说一出生就得了痴症,直到十三岁那年才被王太医治好了。而后便像开了窍一般,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人人都要赞一句大器晚成。

——却也算不得“晚成”,贺兰明在金銮殿被钦点为状元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岁。历来考进士科的学子,能有几个在尚未及冠的年纪考取进士?更何况贺兰明还是难得的连中三元,说一句“天资卓越”也不为过。

如今贺兰明仍旧有几分“痴”性儿。他认死理,一根筋,正直而坚定,不会长袖善舞的那一套。

梁宣向来欣赏这种臣子——为帝为君者,只需要你的忠诚,不需要你的圆滑。

当年殿试,贺兰明对答如流、出口成章,彼时梁宣便觉得此人才思敏捷,颇有宰辅之质,再过几年,定是朝中的中流砥柱。

再过几年,君阳也长成了,届时着手监国理政,若能有一个位高名远的良臣辅弼,便再好不过。倘若这位“良臣”还当过太傅,那一切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梁宣仔细思量了一番,觉得贺兰明真是个不错的太傅人选。

便派人去查贺兰明的家世人品。查过才知道,贺兰明竟还是宋如慧的姑表弟弟,放在寻常人家,君阳还要喊他一声“舅舅”。

有这一层关系在,贺兰明定当全心全意地辅佐太子。所以于情于理,贺兰明都是非常合适的太子太傅。

太傅便这么定下来了。梁宣吩咐服侍君阳的宫人们收拾东西,搬去东宫。

凤仪宫一下子清静了许多。梁宣颇为满意。

贺兰明也开始承担起太傅的职责,耐心教授君阳习字读书。

其实君阳早已启蒙,且已读过不少书,每日进学并不觉得吃力。但他时常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比如:“《诗》云: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可西周覆灭,分明是幽王的过错,为何要把整个王朝的覆灭怪责到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贺兰明竟没有办法反驳。

再比如:“太史公曰: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若想成伟业,必先历经困厄,太傅以为然否?”

贺兰明点头。

君阳便又问:“父皇是天子,亦为当世之伟人。敢问太傅,父皇经历了何等困厄?”

天子之尊,不可妄议。君阳问的是道送命题啊!贺兰明只好从往圣先贤入手,顾左右而言他地讲了一通。

宋如慧听宫人们说了东宫种种,颇有些哭笑不得,便去了一趟东宫,交代贺兰明:“……劳太傅费心了,太子还需要多加引导。”

贺兰明一见到宋如慧就怔住了——她也生了一双杏眸,不经意地望过去,倒同宋如锦有七八分相似。但细看还是有区别的,宋如锦的眼睛偏圆,宋如慧的眼睛则更狭长一些。

这天梁宣本想摆驾凤仪宫,听闻宋如慧去瞧太子了,便又拐道来了东宫,正好瞧见贺兰明直愣愣地望着宋如慧的情形。

起初梁宣还没往心里去,毕竟贺兰明的“痴”是有名的,偶尔也会目光凝滞。但随后他就发现,贺兰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往宋如慧的方向看!

再想想贺兰明的身份——他是宋如慧的表弟,兴许他们俩以前就认识,甚至同桌用膳、比肩而游——总之,又是他不曾参与的、属于宋如慧的过去。

想到这儿,梁宣不禁有些烦躁。

时近黄昏,宋如慧先行回了凤仪宫,贺兰明也正打算出宫回府,梁宣叫住他,道:“听闻爱卿还不曾娶妻,朕给你指一位贤内助,如何?”

贺兰明张口欲言,梁宣却没等他回答,继续道:“朕的皇妹,端平长公主正值摽梅之年,同爱卿恰是一对佳偶。”

贺兰明拜了又拜,言辞恳切道:“陛下美意,本不该推拒。但家母有言在先——年至及冠,方可娶妻。”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一边跪下来行礼,一边痛心疾首地说着:“臣愧对圣恩。”

梁宣眉心一跳。

你一个不曾娶妻的臣子,一直盯着皇后看,让你尚公主你都不乐意……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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