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第8章 切莫与我生份
巍峨皇城银装裹素,碧瓦红墙蒙添白纱,一座座宫殿错落有致,仿若与白雪揉化一物。
宫闱深深,寝殿之中,蓝皇后倚坐窗下桃绯美人榻,背靠牡丹百蝶大迎枕,一名宫女正在为她梳整青丝,如缎顺滑的墨色长发披肩垂落,别在襟前。
她难得慵懒,葱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发丝,透着雕花窗棂看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名宫女挑开松花色纳纱绣垂帘,绕过鎏金镂丝嵌白玉座屏来到蓝皇后跟前,将一封信笺呈于她的手中。
听闻是家中来信,蓝皇后稍稍打起精神,接过信来拆开细读。
见她柳眉颦蹙,身边宫女皆不敢言,唯有陪嫁入宫的近身侍女华青出声询问:“娘娘,可是家中有事?”
蓝皇后容色舒缓,不紧不慢地将信叠起。
“华青,你替本宫跑一趟御书房禀明陛下。”她若有所思:“就说小漪回来了,本宫准备出宫省亲。”
雪停天晴好些天,依然不见气温回暖。饶是暖阳高照,也不足以抵消一分。
花小术已经在蓝府住了好几天,起初她还有些担心家里一老一小无人照顾,后来听楠木回来说阿爹嫌看大夫开销大,带话让她养好再回来,气得花小术心肝疼,再也不提回家了。
花小术不提回家的事,喜大普奔的蓝漪高兴坏了,暗戳戳给楠木竖起大拇指。
这些天花小术就养在蓝府的漪澜居,故名思义这是蓝漪自己住的院子。尽管这些年他不在京师,居所却一直被打点得很好。只是偶尔蓝漪牵她出来走动时会发现,与从前在墨凉的府邸相比,京师的居所似乎朴素过了头。
蓝府三进院落,庭闱不深,装潢并不奢靡,不显山亦不露水,反倒显得素雅之极。
遥记当初在墨凉,蓝漪这人可是出了名的铺张奢靡、挥金如土,花小术只以为到了京师有过之无不及,会见到更为夸张的景象,如今一看着实惊讶。
听闻蓝相持家严谨,素来不爱奢华,也不知怎就能这么纵容蓝漪在墨凉挥霍无度。不过花小术转念又想到,楠木曾说蓝漪是家中老小,父母早逝,上头兄妹宠弟无度,这才把人惯出不少毛病来。
大抵蓝相是见年少幼弟独自在外,故而宽待纵容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花小术始终不太习惯蓝漪那身纨绔毛病,有机会一定跟他说说才行。
今日蓝漪不在身边,花小术难得清静,安安份份在漪澜居悠转闲晃。
蓝漪不在,这偌大的漪澜居除了她就一个人也没有。其实府上不乏下人走动,但平日能走到这里来的却鲜为少有,这漪澜居一直都很冷清。
漪澜居与外衔接的月洞门古雅透光,花小术不敢独自一人往外走,生怕出了这个门就绕不回来了。她站在月洞门前微微出神,正巧沿着石板小径走来几名丫鬟,几双眼睛碰撞一块,她们神色古怪,年长的匆匆行礼就匆匆跑了,年轻的临走时还好奇地回头多看一眼。
“……”正因如此,花小术才不想踏出这个门。
但凡花小术接触过的蓝府下人,几乎都是这种德行,要么把她当成凶禽猛兽避而远之,要么把她当成奇珍异兽看了又看。
反正就没一个有胆子靠近她来,若是遇到蓝漪就在身边的时候,则更不必想了。
如若蓝漪待在家中每天面对的是这般境况,也难怪他一点都不愿回到京师。花小术幽幽叹息,默默转身回亭廊。
“小术?”
花小术转走了几步,忽闻身后有人呼唤她的名字。温婉的嗓音如同涓涓流水,恬静柔和、沁心悦耳。
花小术闻声回眸,红柱廊道立着两名宫装女子,其中一人周身贵气不容忽视,端庄威仪妍丽如凤。她眉目恬静,朱唇微启:“你是小术吧?”
花小术呆怔地看向眼前之人的面容,依稀与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合,她双目触及对方鬓发那支熟悉的蓝雪花绣翠银簪,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花小术不确定地张了张口:“……霓姐姐?”
蓝霓容色舒缓,微笑颌首:“是我。”
蓝霓贵为皇后,自打入宫以来就鲜少出宫,屈指可数的那么几回都是由圣上亲自陪同的,当然今日亦不例外。
所以,打从今朝蓝漪就不见踪影,不仅仅是因为皇后娘娘出宫回娘家省亲来了,还是因为当今圣上亲自驾临蓝府。
皇恩浩荡,何等尊荣。蓝府上下严阵以待,唯有被生拖硬拽带着来的蓝漪坐在厅堂兴致缺缺,只消没在皇帝面前打起呼噜。
看他无精打彩地支着脑袋,一直同皇帝谈天的蓝相蓝磬忍无可忍,凌厉双目扫去一眼:“小漪,圣上面前不得无礼。”
蓝漪撇撇嘴,这厢倒是有人笑着先给他解围了:“不妨事不妨事,能让小漪坐陪这么久,朕已深感欣慰。”
当今圣上少年登帝,如今恰是风华正茂的顶盛之年,眉宇自带一股威慑之气,换作朝堂之上只怕谁也不敢说他好相与,只是这会儿看起来眉目舒缓,着实笑得一团和气。
皇帝摩挲下巴寻思道:“这么说起来,小漪离开京师有多少个年头了?五年、不,六年?”
蓝漪不答,蓝磬只得替他答了:“回陛下,已有七个年头。若是再过完这个新年,就八年了。”
“这么久了?”皇帝满脸讶异:“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他不知想了什么,摇了摇头,又重新笑看蓝漪:“当初霓儿说你答应返京,朕原还不信。如今见你平安归来,朕心中也宽慰许多。”
“宽慰?”蓝漪斜眼瞅着他,倏而勾唇:“你就不怕我这一回来,又得给你惹麻烦添堵吗?”
“小漪!”蓝磬皱眉喝斥,皇帝却笑呵呵地摆手:“听你这么一说,朕还真就想起头两日怀阳侯跑进宫来找朕,说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被歹人所挟,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哭着求朕替他作主呢。”
当日祸起名品斋,薛浔可是伤人的元凶,不管他是有无还是无意,蓝漪都不会轻饶了他。
蓝漪事不关己不咸不淡:“哦,是吗?”
提起这事蓝磬就头疼,这要不是他按着,薛浔怕是早就断手断脚了。只是说让放人吧,蓝漪却死活不答应。
对他敷衍的语气皇帝也不生气,只是轻拍他的肩:“小漪长大了,朕知道你比从前懂事了。”
蓝漪闷哼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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