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2)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似乎很平静。
严栋问,“那你干嘛去?”
“回家。睡觉。”
……
周五。
马上要过农历年了,ring bell却没有因为大家忙着总结工作、张罗过年而变得冷清,反倒更热闹起来,毕竟主要客人都是在凌海的外国人,这个时候他们更要和中国同事朋友们聚会、长假告别。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酒吧开始了为期二十天的主题乐队活动,魔城、蓝调、乡村、摇滚,每天都有新乐队来演奏,酒水翻倍,依旧爆满。
九点上班,还差五分钟,苗伊坐在更衣间的长凳上低着头,已经换好衣服,围裙被揉搓得发热,却不想站起来出去。不用去看她也知道,角落里那个小圆桌又被人包了。
他每天都来,从她开始上班,他就开始喝。各色牌子都会点一遍,唯独会漏过她的。如果时间还不够,从头再来喝一遍。
啤酒,都是啤酒,可也架不住一喝一整晚,天天喝。他不是来找事的,因为那个角落很暗,暗到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直到老板亲自指点给她:你老公来了。
可是,她不想去跟他面对,不想穿成这个样子被他看到。心里生出的怕几乎一下子就把她打进鸵鸟的沙堆里,既然他没有让她看到,那她,就看不到……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犯错。那个角落像个巨大磁场的黑洞,越强迫不去看,目光越被牵扯,心乱跳,还是忍不住去数他到底喝了多少。她开始记错酒单,拿错酒的口味,最后不得不在心里背书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客人问她话,音乐太吵,她听不清都不敢靠近人家,接二连三,终于在昨天,她被投诉。
老板找她谈话,可能是态度太温和了,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想,他今天喝了好多,真的会醉的。等下了班,她匆匆换了衣服跑出去看,没有看到他的车,像每次一样,他早就不见了,不知道是怎么走的。
夜里回去,她睡不着,两颗药,也睡不着……
一切又开始了。只要他在,她就会懒惰,只会想他,不会去想钱。小费已经直线往下掉,这么热闹的场面,她一天才拿不到一千块,可是自己居然没觉得什么。
苗伊心里钝钝的,最后五分钟,他在外面,她在里面……
五分钟后,她该走过去找他,叫小叔叔,求他走。他会的。他其实是以为她没看到他,才一直没走。可是现在,她好怕,害怕的感觉真的好痛……
……
过了午夜,台上的音乐在各种扩音器的助力下已经把人们的耳膜震破,什么旋律都不重要了,这个时间留下的人,除了酒热就是要疯狂。
角落的阴影里,南嘉树握着酒瓶,刚上的冰镇黑啤,握得太紧,水汽很快凝下水珠,寒气直透掌心。眉头下的目光盯着舞台旁那一桌男人,已经是第三轮酒,却还在不停地跟她说话,很显然,早超出了要酒的范畴。
她很耐心地解释,这么热烈的气氛,小脸细白如瓷,连那点腮红都涂不掉她的冷静。可是,这终究不是口译现场,很快,在男人们七嘴八舌、嬉皮笑脸的追逐下,她招架得有点急,很快脸颊就泛上红晕,像热出来的,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发烫;唇边弯着笑容,很可爱,眼睛怯怯的、分明抵触却又很认真地看着人家,追随着,一点都不躲,努力去满足,像一只勇敢的小猫。
冰镇的温度已经被攥得飙升,眼前突然遮了一个身影,南嘉树立刻就咬牙!抬眼,光头、大个,一件半袖t恤露出粗壮的胳膊满布纹身,四目相对,那人笑了。
罗朴。他的笑除了在苗苗儿面前像冰冻的河上嘎嘣裂出的缝,都这么狰狞。
手中两瓶打开的酒,一只放到南嘉树面前,罗朴拿另一只碰了一下瓶颈,“我请客。”
南嘉树看了一眼,没动。
罗朴笑笑,坐在他对面,“中国有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这怎么打了,也不相识?”
“没兴趣。”
“哈哈哈,怎么会呢?”他笑,仰头灌了口酒,“南大总工每天都来给我捧场,我怎么能不以为您是对我这小酒屋十足的兴趣?”
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南嘉树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可你知道么,”罗朴自顾自说着,“自从你来了,我的17号牌酒就卖得很不好,在这之前,这可是我这里最贵、却最畅销的酒。”
17号……
南嘉树只觉得紧紧攥着的心被一把扯开!第一次看她这么穿,那么漂亮,那么刺眼,震惊压不过心痛,突然就看到那腰间的号牌!
一瞬间一切都有了标价,整整一夜加一个白天不停地在说服自己要尊重她、尊重她的选择,顷刻溃散,死死握了拳,如果不是怕伤到她,他根本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此刻再被提起,南嘉树微微一笑,面对这张土匪脸,心里那股禁锢力量仿佛突然被放了出来,看着他,眼睛一眯,居然有种莫名的庆幸……
“对于17号牌酒,也许南工不知道,那是我的珍藏。卖与不卖,都无所谓。可是,我不能把我的牌子砸掉,而且,我很喜欢这个号码。”
对面男人的脸色凝固在唇边的一丝笑,罗朴看着,说着,两肘支了桌面,凑过去, “南工,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第97章
嘈杂的音乐里, 罗朴没有听到回答, 面前这个男人在稍稍蹙了下眉之后,一张脸比手中的冰啤酒还要冷。
眼睛往下一瞥,看了看几乎要爆开的肌肉,罗朴笑笑, “这样,两个选择,一, 你不走, 我解雇她。二,你不走,我调她做后台,给她双倍薪水。”
真是很大度,两个“不走”把人逼入绝境, 南嘉树微微一挑眉, “用我媳妇儿来跟我交易,不愧是us marine,不怕死啊。”
“哈哈……”罗朴笑,“so pathetic!迟迟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够不男人的了,居然还拿出来做筹码。”
笑声很大, 可对面的男人看着他,脸色沉得像海,投进去,一个水花都没打起。
“你知道对抗那天她为什么带着红围巾么?” 罗朴又问。
南嘉树拿起酒喝了一口, 目光还落在舞台下,一动不动。
“因为那是她第一次来找我的样子。”
这么多天的等待、守候,浸透了酒精,这个男人的忍耐该早已濒临极限,果然,那充血的眼睛终于转回来与他对视。
罗朴收敛了脸上的笑,“那个时候她还小,世界也小,非常顽固的封闭,在我刚刚找到窗口的时候,她消失了。再见到,她有了你。”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酒精燃烧的目光里除了滚烫的温度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好一会儿,罗朴用酒瓶轻轻敲了敲对方手中的酒,“她怕我忘了,还戴着那条围巾,想罩着她的男人不挨打。”
明目张胆的侮辱,可那个寒冷的夜晚冻得哆哆嗦嗦的小丫头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温暖香甜的感觉至今还在脸颊边。温柔从满眼红丝里浮起,南嘉树微微一欠身,“所以,她的男人没挨打。”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真的弯下腰认做她的怂包。罗朴笑笑,“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变糟的速度这么快。她说不再需要我,可是两周后就站在了我面前。这一次,不但需要,还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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