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你对我最好的报复(1 / 2)
太子因为在宁霏的提醒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现在的建兴帝处于一种不可理喻的状态,所以还算淡定。哪怕被莫名其妙扣了一个不存在的罪名,也一声不吭,老老实实低头认罚,只是这之后更加低调谨慎。
这时候,又有一个新的皇子被提拔起来了。
这个皇子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过,竟然是益王一母同胞的弟弟,八皇子庆王,谢逸司。
益王在的时候,因为排序比益王低,夺嫡之争根本轮不到庆王。庆王似乎也没什么野心,一直都只是一个附庸风雅的闲散皇子,赏赏花养养鸟,弹弹琴写写字,跟权力斗争似乎没有一点关系。
益王一派被灭,因为跟庆王毫无关系,所以当初庆王并未受到牵连。但意想不到的是,庆王竟然反而在这个时候崛起了。
他原本并不在朝中担任职务,现在终于踏入了政治的圈子,却一反常态地展露出非凡的才干和能力。
庆王仿佛综合了几个皇子的优点,同时又补足了他们的缺点。比太子更果断利落,比益王更谦和理智,在心思的细腻缜密上,甚至更超过当年最优秀的睿王谢逸辰。
这般一匹突然杀出来的黑马,表现又跟人们以往的印象大相径庭,自然会惹来众多议论和怀疑。
一个数十年如一日把自己藏在清闲散漫的伪装下面的皇子,深藏不露韬光养晦,一直等到同胞哥哥倒台,终于轮到自己有机会上位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站出来。这般深沉的心机,隐忍的城府,想想都令人觉得可怕。
但建兴帝一点都不觉得可怕。
他正为太子一家独大而提心吊胆,庆王在这时候崛起,正合他的心意。
庆王越聪明越好,免得像益王那个蠢货一样,频频犯错出事,烂泥扶不上墙,让他想提都提不起来。而且庆王背后没有母家作为势力支撑,母妃和兄长全是罪人,出身太糟糕上不得台面,跟太子斗一斗可以,但真正想压过太子自己上位,又不大可能。着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建兴帝立刻开始表现出对庆王的重用,委派了他一连串任务,庆王全都圆满完美地一一完成。益王一派倒下后朝廷中空缺出来的权柄,也被建兴帝分了不少给庆王。除了没有背景以外,庆王的地位很快就被拔高到快要和太子相当的地步,在朝中也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太子一开始的时候并不在意。就算庆王起来跟他抗衡,能让建兴帝放心,也总比建兴帝一直神经过敏,把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要好得多。毕竟庆王的出身和根基摆在那里,想要跟太子府抗衡,基本上是没有胜算的。
但庆王的风头起来之后,宁霏找了个时间,再次来提醒太子。
“父王,您还是小心庆王为好。他现在的崛起,可能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并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是突然杀出来的,根基浅薄,没有竞争力。”
太子疑惑道:“以前德贵妃和贾氏一族的资源,不是全部都给了益王吗?庆王那个时候哪来的根基?”
宁霏摇摇头:“庆王恐怕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深不可测,他应该根本就没有依靠母家的帮助,而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父王还记不记得我以前提出来的猜测,镇西王的那个军师宋哲,后面可能还有人。”
太子一脸诧异:“你说他后面的人是庆王?”
“是。”宁霏说,“我一直在想宋哲怂恿镇西王反叛益王并且继续攻城,除了宋哲自己以外,还会对谁有好处。现在见到庆王崛起,才发现庆王正好能对得上号。”
“镇西王即便攻破京都自己夺权,他并非皇室血脉,也无法名正言顺地自己登基称帝,必须要先找一个傀儡。至于这个傀儡,庆王看似闲散势弱没有野心,又是益王的同胞兄弟,同样能得到母家贾氏一族的支持,肯定是最好的人选。”
“这样一来,庆王不费吹灰之力就捡了一个现成的大便宜,被镇西王扶上皇位。但以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他其实根本不是镇西王想象中的弱小傀儡,段数比镇西王高深了不知道多少。一旦他真的登上皇位,镇西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到最后被灭掉的一定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镇西王,而不是他。”
太子只听得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
“庆王他难道……一开始就是这么谋划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不能肯定。”宁霏说,“但在两年以前,宋哲就已经被安插到镇西王的身边,说明那个时候庆王已经盯上镇西王了。”
以两年时间来说,庆王的深谋远虑,也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地步。
两年前睿王谢逸辰已经倒台,只剩下益王和太子。庆王预料到了益王斗不过太子一派;预料到了益王一旦在夺嫡中落败,就会孤注一掷地和镇西王起兵造反;预料到了镇西王的野心和不臣之心,在益王有难的时候就会背叛益王……
要是镇西王赢了,他被扶上皇位,就不会从皇位上下来;要是镇西王输了,反正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建兴帝不会怪罪于他,他现在照样安安稳稳地当着他的皇子,崭露头角,风头正盛。
无论结局如何,对庆王来说都没有损失。
这是打得一手绝妙的算盘。
“所以我还是希望父王小心。”宁霏说,“不要觉得庆王没有背景没有根基,就不会造成威胁,他的根基之深,只是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而已。”
太子听得心有余悸:“霏儿说得不错,是本宫轻视庆王了。”
“不过父王也不必太过担心。”宁霏笑道,“庆王就算有暗藏的根基,但有一点是怎么也比不上父王的,那就是名声和威望,这一点对于上位者来说也至关重要。所以他现在应该还处在积蓄上升的阶段,让天下人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优秀的皇子,暂时不会太快有大动作,父王只需要保持警惕就行了。”
太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现在更觉得,太子府能娶到这么一个儿媳妇,是他十八辈子积的德。
宁霏嫁过来之后,已经帮了太子府不知道多少次。她的心思之敏捷,眼光之锐利,对人心的揣度和对局势的判断,无一不是不可思议的水平。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瓶中冰而知天下寒,并且她永远有办法在这深秋寒冬来临的时候,做好应对的准备。
建兴帝对他的打压是她提醒他的,现在庆王的深藏不露又是她提醒他的,枉他在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沉浮了二十几年,政治敏感度和思维灵活度却还远远不如她。
他越来越习惯于把宁霏摆在跟他平等的地位上,而不只是一个儿媳妇,因为她实在是太聪明太出色,让他不得不佩服。
……
自从庆王崛起之后,建兴帝像是得了定心丸一样,心安下来了,精神状态得到缓解,身体也就慢慢好了起来。
宁霏在那以后就没有被宣进宫给建兴帝看病,不过太子每天上朝时都要见到建兴帝,说建兴帝已经能够正常行走活动,气色也比之前好多了。
益王叛乱带来的动荡余波,现在已经彻底平息。大元朝中的局势,成了太子和庆王双方对峙,就像是各自站在天平的两端一样,表面上看不相上下,天平渐渐平稳下来。
太子府在过完一个惊心动魄的新年和一个风雨满楼的年初之后,终于恢复了相对平静的日子。
三月里,京郊春色正浓风景正好的时候,宁霏和谢渊渟以上香为名,出了一趟京都。
当然,他们两个不信神不礼佛,上个屁的香,完全就是出去玩的。
这个季节,京郊周围春游踏青的人很多,也有平民百姓也有官家贵族,十分熙攘热闹。但一般女眷出门在外游玩,不能在外面过夜,天黑之前就得回来,否则又是名声清白之类一大堆的破事。
一个白天的时间对宁霏他们来说怎么可能过瘾。只有借口说去远郊的庙里上香,有些大寺庙会为香客准备住宿的地方,夫人小姐们住在庙里,焚香拜佛,顺便在周围游玩赏景,这样在外面待个三五天,那倒是常有的事情。
宁霏从去年起就一直想去一趟凌绝峰,按照谢渊渟真正的身份蓝夙来说,九重门也是他另外一个意义上的家。
他们早上从京都出发,骑马并行,一路上也不赶路,慢悠悠地穿过京郊景色最美的一片田野。
这里是一大片连绵不绝的果园,漫山遍野的桃树、杏树、李树、梨树,现在都正是开花开得最繁盛的季节。娇红粉白,灼灼夭夭,绵延成一片温柔而又绚烂的花海,风起时拂动一重重粉红雪白的花瓣海浪,风过后又飘落下纷纷扬扬的落英之雨。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满目花影烟光,沿着京郊外蜿蜒的玉水,朝一片碧绿的田野上蔓延而去。河畔疏疏落落的垂柳,已经吐出嫩黄新绿的叶芽,和一簇簇含粉吐艳的花树相间,交织成一条精美华丽的织锦罗带,在春日融光里面铺展开来。
玉水河边处处都能见到出来游玩的车马行人,笑语声、环佩声、銮铃声响成一片。在花树最盛的地方,踏青寻芳的人们支起锦帐或者铺下长毡,围坐在一起,一边享用美酒点心,一边谈笑风生。
也就是过年时镇西军围攻京都失败,没有给京都居民造成太大影响,现在的三月里,才能在这京郊看到这种太平盛世,和乐融融的景象。
但这些尽情享受春光的人,并不知道在这太平和乐的下面,潜藏在水底汹涌呼啸的黑色暗流,从来就没有平息过。
“暂时不要想这些了。”谢渊渟骑马靠过来,伸手摸摸宁霏的脑袋,沾在她黑发上的几片梨花花瓣飘落下来,“我们出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休息的。”
“好。”宁霏也朝他靠了靠,可惜她座下的那匹母马很是洁身自好,公母授受不亲,死活不肯跟谢渊渟座下那匹公马靠在一起,身子一转,拿马屁股对着谢渊渟,宁霏靠了个空,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谢渊渟接住宁霏,用一种很是危险阴森的眼神扫了那匹母马一眼。
然后等两人出了京郊,走上行人稀少的林中道路时,宁霏就被跟谢渊渟拉了过去,坐在他的前面,跟他同乘一骑。
谢渊渟拦下路上一辆破破烂烂,拉着几个大粪桶的驴车,指着宁霏原先乘坐的那匹母马,对人家车夫:“喂,这匹马不要钱送给你,但条件是一定要拿它来拉粪桶,要是能跟那头驴子配成一对就更好了。”
宁霏:“……”
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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