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只简短的两个字,却好似耗尽他一身的力气。只这样两个字,却是他的千言万语。
淑尤依旧懒洋洋的靠着,她眼眸转动,浅笑出声。她笑起来很好看,哪怕此时此刻,此般境地,周煜依然为其痴迷。
“为何?你竟不知?你当真猜不到、想不到吗?”她的声音空灵,幽幽的带着回声,“你把我带进这方不见天日的宫殿,可曾有问过我想不想?”
这个答案是周煜始料未及的,他不可置信,“你不愿意入宫?你若不愿意入宫,当年你为何不说?!朕岂会勉强与你?朕有多宠爱你你岂可知?”
淑尤没有立马作答,一双玉臂撑着软塌慢慢的坐了起来,她头上的发髻早已散乱与脑后,一头青丝垂泻而下,星眸点点闪烁,带着清冷的光,唇角却勾的是一弯嘲笑,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的冷漠,妖孽如斯,莫过于此。
赤足踩于地上,踮着脚尖轻盈的走到他面前,弯下腰将头凑到他的面前,她的鼻尖挺翘,檀口呼出的气湿热的喷在他的脸上。
她歪着头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又直起身子背过身去,娓娓道来:“当年你夺下帝位,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对一切怀的都是志在必得的心。而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小孤女,怎敢违逆于你。且你扪心自问,若当初我真的拒绝入宫,你真的会就此罢手?莫要自欺欺人了。”
周煜沉默,因他心知她说的没错。
“你宠我不假,可你说你爱我,我却是不信的。你爱我什么?你喜欢的不过是我这一张皮囊罢了。”淑尤的声调不自觉的拔高,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态势。
这样的淑尤真的是自己这几年来一直耳鬓厮磨的那个人吗?这一刻,周煜觉得自己仿佛真的从未走进过她的心里,可明明自己是那么的爱她。她说的没错,他的确爱她的容颜,可他也爱她的一切啊。
周煜心下一片苦涩,近四年的时光原来一直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的余光瞥及桌上的那只瓷碗,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他的情绪忽然间激动了起来,朝着背对他而站的淑尤扑了过去。他用力的攥住她的肩膀,似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他把头埋进她的颈间,似他们之前每次亲热时的模样。
“那孩子呢?!纵使这么些年来你从未对朕动心!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怎么能狠心就那样拿了他去!淑尤!你好狠的心呐!”他的声音闷闷沉沉的,像是棒槌一下下的往淑尤的心里砸。
淑尤哽咽了,可她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我没有想过要拿掉他,失了孩子,我也很难过。”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颈间被大力的咬住,叫她痛呼出声。周煜用牙紧咬着那层细细的皮肉,顷刻间,口中就弥漫开血腥味。
淑尤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痛的还是苦的。周煜松开牙,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他的唇上是殷红的血迹,在黎明之际,显得妖艳又诡异。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骗朕?!你是非要朕把陈太医带上来和你对质不可?”
淑尤原本柔和的眼神显而易见的凌冽了起来,一对柳眉剔竖,她咬着唇角,随即又松开:“你抓了陈太医?”
周煜笑的苦涩,浓眉微挑,表情十分玩味:“是啊,我抓了他,拷打他,他才给了我一张方子,是你初知自己有孕时叫他给你开的。”
淑尤紧盯着他的神色,在心中考量着他的话。
周煜见她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心如死灰般松开了她的肩膀,颓然而立,用手向后撑着桌子,看着她眼神昏暗不明。
“朕该拿你怎么办?你说,朕该拿你如何是好?”他的语气温柔,情绪似是平静了下来。
淑尤却把身子站的直直的,玉颈纤细绷紧,她高抬着下巴不卑不亢的说:“你杀了我吧。”
周煜看着她觉得很好笑,他也的确笑出了声,笑弯了腰,笑的他的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他伸手扶上她的脸,她蹙眉将头往后缩了一下。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却不知怎么刺激到了他的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神经,他反手用虎口用力扣住她的下巴,表情狰狞,咬牙切齿道:“朕那么爱你!怎舍得叫你去死!朕不光不会杀了你!朕还会赏你!”
他手下用着蛮力,大手往下捏着她的脖颈,她的脖子那么细那么软,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在他手中轻易折断。
他的手大力一甩,将人推倒在软榻上,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不愿再叫她有机会再多在自己的心里剜上一刀,他背过身大步朝门口走去,在一脚跨过门槛时又收了回来。
没有将身子转回来,而是面朝着外头旭日东升的晨光。他终是没忍住自己心里最深处的疑问,那最不堪的想法,哑声问道:“你,可有背叛过朕?那个孩子……”
后面那句话最终还是梗在喉中没有说完,可淑尤却明了了他的疑问。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到头来竟然这样怀疑自己吗?这情爱可当真是贫贱的很呐。
她很想开口嘲讽,可话到嘴边,她的脑中电光火石间却闪过一个人影。
她的双唇在颤抖,万幸的是他背对她而站,她紧握着手心,逼迫自己放下身段,软声幽幽说道:“妾,从未背叛过皇上。”
“呵。”周煜冷笑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衣袖一挥,离开了。
下了一夜的瓢泼大雨在清晨总算是停了下来,空气湿润又干净,可周煜却只觉得这湿意叫他周身发凉,他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是冰凉的,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像是高热了一般,头晕目眩。
他的脚步踉跄,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就要往一侧倒去,好在被李有才眼疾手快及时扶住。
“皇上?可要叫太医来替您看看?”李有才急切的问道。
周煜闭着眼用手松了松眉心,又用指腹用力按着额角:“不用了,扶朕回太极殿。不,还是去皇后那儿吧。”
头痛欲裂,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炸开,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还有,叫人把东西去给贵妃送去。”周煜的双眼睁开一道缝,迸出阴冷的光,一旁的李有才看到了,只觉浑身毛骨悚然。
在大殿上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大臣们最后也没见到皇帝,只等到內侍通传说皇上龙体抱恙,明日再朝议。
连着两天没有上朝,这是皇帝登基近四年来的头一回,朝臣们议论纷纷,心里都在猜测着这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有些人约莫是知道前夜太极殿的事情,却都是讳莫如深,怎敢轻易议论。
朝臣们三三两两的退去,只宋景行一人靠着白玉石阶的一侧慢慢走着。他刚踏下最后一层阶梯,一个小內侍急冲冲的从一旁跑过来,堪堪撞到宋景行的半边身子。
宋景行手快抓住了石栏才稳住。小內侍察觉到自己撞了人,回头一看竟是右相,吓得直接跪了下来。
“右相赎罪啊!小的不是故意冲撞您的!”说完就砰砰砰的以头磕地。
小內侍的声音纤细,却委实刺耳,又带着哭腔,叫宋景行听得头痛,竟把头都别了过去,似是十分嫌弃似的不想看他。
“马上送我面前消失。”宋景行冷冷吐出一句话。
这是不会追究了的意思,小內侍又叩了两个头,千恩万谢,便赶紧离开了去。
宋景行掸了掸被他撞到的衣袖,依旧云淡风轻的朝宫门口走着,直到坐上马车,他才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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