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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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顿时心疼坏了,肯定是陡然失了父亲,哀思过度。难怪老爷进宫两个月,走之前嘱咐他要好生对待赵小姐,昨日又使人传信不能怠慢赵小姐。

“快快快,都让开!”管家轻呵,如一只后退的母鸡,扯着侍女们在马车边上让出一块空地。

本就周到体贴的态度立刻再小心谨慎不少,用这辈子都没这么软和过的声音,斟酌再三才开口,就是生怕惊扰了她。

“小姐,老奴是这顾府的管家,您看,下人们都让开了,您下来吧。”

赵令然听话地爬了出来,看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猛然点点头,“对了,您小心,慢些。”

然后赵令然跳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老管家欣慰地,如同这家伙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一般,马上就要撩袖子给她鼓掌了。

赵令然当然不是害怕了,只是她从未见过这个阵仗,觉得有点变扭。

“您好呀。”这家伙腆着一张胖脸的时候很能迷惑人。

“好好好,赵小姐好。”老管家一听赵令然给她问好,受宠若惊,“小姐这一路辛苦了,叫这些孩子们侍候您去自己的院子里洗漱休息会儿,您看可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遂多了,赵令然被侍女们拥着去了她的院子。

临走前她想起来一件事,转身对护送自己过来的顾家家丁里头,给自己做肉干的能人打声招呼,“走了啊,顾珍。”如老友式的语气。

院子里所有人,包括老管家在内,炯炯有神的盯着家丁常服的顾珍。

顾珍看着老管家和众人清一水的神色莫名的表情,欲哭无泪。这一路明明自己和这位大小姐几乎没有说过话,都是自己做肉干,她吃。什么时候他们关系变得那么亲近了吗,为什么他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此时,赵令然被前后拥着数十名婢女,一路穿过亭台楼阁,廊腰缦回,进了一座精致院落之中。

赵令然晕晕乎乎地被侍女们扒了衣服,晕晕乎乎地躺在浴池里,晕晕乎乎地由着侍女们以轻柔得如同花瓣的力道轻轻擦拭着身体。

然后晕晕乎乎地擦干净身体穿上衣服,躺在了一张十分宽大的,上有纱罩的塌上。

侍女们在着地高脚鎏金烛台里放进一块小小的红蜡烛,又将床边的高脚飞翼兽脑香炉里点上一片安神香助眠,轻轻关上了门退出去。这家伙在睡过去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刚才帮她穿衣服的那个姐姐,脸红了。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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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下统崇文馆内,一名身着靛青官服的清俊年轻人正坐于正中的案几上。他左手挽着右手的官府宽大袖子,免其垂于墨水之中,右手执笔,在公文纸上书写,良久,搁下笔,拿着又读了一遍,轻揉右手手腕。其左右两侧,清一色排列着的案几上,年纪不等的官员们均扶案于前,垂首不言。崇文馆内只听纸张翻过的声音和搁毛笔于笔架上的声音,几乎不闻说话声,一片肃静。

顾月承被皇帝拘着在这崇文馆内已经有两月有余。皇帝为了最大限度地压榨顾大人的价值,在崇文馆偏殿着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白日里在崇文馆办公,晚上就住在偏殿里。如若不是因朝局出了大事,顾月承本是打算同皇帝告个假,亲去三水镇,也好见老师最后一面。后无奈,只好去拜脱了段朗。索性未出什么岔子。

皇帝让顾月承忙得脚不沾地,倒也恩许,若是顾府有什么急事,可来宫中传信。顾府传信来赵家小姐已经安安稳稳到了,顾月承这才如梦初醒。

他又拿起手头的公文钻研起来,“好,请公公代为传话,让家仆们好生侍候她,万事顺着她的意来,不可为难,不可怠慢。今天晚上我回府。”

“是。请顾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带到。”今日宫门前上值的小内侍恭恭敬敬道。

“那就有劳公公了。”顾月承从身上掏出一片金叶子,在小内侍满脸堆笑中递了过去。

宫中的潜规矩,递消息,就得有赏,是以小宫人们其实很喜欢给贵人们跑腿。尤其是那些出手大方,态度又不倨傲的贵人。

如今乍一听赵令然已然安然到府,顾月承也就彻底放心。虽然他晓得有顾府的家丁护卫着,这一路也必然出不了岔子,但毕竟她一个柔弱女子,三水至信度又路途遥远,如今听到真的到了,隐有的一丝担心也消去了。

顾月承见日头渐渐黑了,头一回生了回府的心思。刚走到门口,又被皇上派来的内侍给绊住了。

顾月承如玉竹的手为难地轻揉额头,有时候太得皇上倚重,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

等顾月承真正回府的时候,已是半月之后。而在这半月之内,赵令然在顾府活得如鱼得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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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柔弱师妹

信度城地处北地,远海,今年入夏前却下了一场大雨。雨下了整整两天,眼看着就有要城涝的趋势,雨停了。雨后,再也压抑不住的炎热干燥从信度城的每一个角落里滋生出来,每一块石板缝儿里,每一块砖瓦片里,夏日便正式地来临了。

午后,赵令然无聊地拨动着碗里切成小块的冰镇西瓜,听着窗外知了激烈得如同吵架,一声高过一声的嘶鸣,眼皮愈发下垂。屋子里有冰,倒也凉快,赵令然起身,身上盖着的丝锦缎子从身上滑落,轻飘飘地掉落在侧塌上。

自那日进府她与顾珍说了声再见,顾府所有的仆从都知道了天仙似的赵家小姐对会做肉干的顾珍另眼相看。众人思来想去,顾珍那愣头青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会做两块肉干吗。

厨房上下卯足了劲儿要和身为家丁却和厨师呛行的顾珍比一比高低,是以变着法儿地做膳食。

顾府的膳食标准本就十分精细,如今正头主子顾郎君本人又进了宫,他的胃归了宫里的御膳房去祭拜。如今好容易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主子,厨房又有了施展十八般武艺的空间,于是精细上又更多了一份巧色,变着法儿地讨赵令然欢心。

许是营养太好了,赵令然进京之后,竟比从前看着高了一点点,皮肤更白皙了一些,就连胸围哪里似乎也涨了一些,最起码赵令然自己本人觉得衣服有些紧了。

如今的赵令然,就如一棵小苗,被植到了一块更大的土地上,而这里的所有养分都可着她一个人吸收。

孝期有孝期的规矩,不能食荤,不能穿戴艳丽,不能歌舞升平。顾府的大厨们,在老管家的明示暗示下,十分体贴新来的漂亮小姑娘,呈到赵令然面前的菜,道道都是素的,可内里都是用高汤荤汤吊的煨的。赵令然本来还担心过这件事情。老头死了,和他死之后自己吃素,这两件事情究竟是有什么关系,怎么就能表达哀思了,那老头的魂魄早就投胎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崽子。不过如今看来吃素一点也不困难。起码她吃得很顺遂啊。再加上老管家时时私下塞来不同品种味道的小肉干,这小日子过得委实舒心。

若是换作真正的赵令然,肯定看得出这些菜实则都是荤菜素烧罢了,不过换这家伙是肯定看不出来了,她从前脑子里最思虑深重的就是今天摘哪朵花卡在大脑袋的耳朵上。

大花最为耿直,想告诉赵令然来着。可她问了老仆阿袁之后,阿袁也不同意。赵崇生前就独疼这个女儿,若真实打实照着丧仪茹素那么长时间,老爷泉下有知都得心疼哭了。是以他特地勒令大花不许告诉赵令然。

至此,赵家旧仆在阿袁的带领下,顾家诸位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形成了惯赵令然统一战线。

已至顾月承回来的时候,这个战线已然十分牢固了。

午后,赵令然昏昏欲睡,踩着木屐,一拖一拖去榻上躺着打一个小盹儿。这个小盹儿一直从下午重峦叠嶂的蝉鸣中,打到了日落里余晖映在门框上在地上投下的花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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