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他们两个全都是世家出身, 从小家教很严, 就算洛映白天生性格散漫,身上的清贵之气还是早就培养出来了的,夏羡宁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洛映白所扮演的陵安君本来是官宦子弟, 父亲因为涉嫌谋反入狱, 全家十四岁以上男丁全部抄斩, 女眷和十四岁以下男子尽数卖入教坊。唯独陵安君有幸逃过一劫,并且在四年后费尽心机入宫,竟然改名换姓,成为了皇上的男宠。
陵安君表面上对皇上很顺从,实际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这也就决定了这个角色的矛盾性。这种特征首先第一眼就应该直观地从妆容打扮上看出来。
化妆师的手很巧,洛映白出来的时候, 头戴紫玉冠, 身穿暗红色长袍, 腰上系了一条绣金的玉带。
他目若点漆, 眉梢蕴情, 唇边的一抹薄笑像是冰冷又像是挑逗, 容貌绝艳。只是除了这艳丽之外,他身材修长,腰背挺直,行走间颇有潇洒轩昂之态,虽然阴柔,但绝对和女子气质迥异。
似乎看到这个人,就一下子让在场的人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要不爱红妆爱蓝颜,为什么这位陵安君能够独得盛宠。肖导演要表现出来的也正是这一点,否则如果扮演男宠就是要极力模仿女人,剧本干脆写成妃子复仇算了,还费那个力气干什么?
他看着洛映白,站在旁边高兴地直搓手,连声道:“完美!实在是太完美了!”
副导演也不得不称赞道:“这小伙子可以啊,肖导,你是从哪找来的?刚才维乐一罢演,我还发愁怎么办呢!有这张脸蛋,演技只要稍微能过关,这个角色绝对非他莫属啊!新人吗?”
“不是。”肖导演色狼一样直勾勾盯着洛映白,随口道,“好像是警察。”
副导演:“……啥?”
然后他看见那个满脸写着“我是妖孽”的小伙子开心地跑到外围另外一个小伙子旁边,展开手臂给他看衣服,依稀好像说了句“看哥帅不帅”?
副导演:“……”
夏羡宁能感觉到这边洛映白跑下来了,周围还有很多目光在他们这边梭巡,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他拉着洛映白换了个位置,自己用肩膀挡住了大半边的眼神,上下打量对方。
洛映白觉得很新鲜:“怎么样怎么样?”
夏羡宁随手扯了一下他耳朵上环形的坠子,叹气道:“你以后还是不化妆吧。”
洛映白笑道:“那当然,不演戏我化妆,难道我有毛病吗?”
夏羡宁这才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两个人在旁边坐下,刚才肖导演已经给洛映白讲过戏了,现在给他一个小时的时间熟悉剧本。夏羡宁问道:“你真要把这部戏拍完?”
洛映白耸耸肩道:“我不太想,我又没经验,又没打算混这行,这不是胡闹么。但如果因为因为查案需要忽悠人家说演了,事后再反悔也不合适,走一步说一步吧。你真以为导演能看上我?”
夏羡宁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他还是真这么想的。
洛映白一边说话一边随手翻着剧本,虽说台词都要背下来,大致的场景也需要了解,但洛映白翻动的速度非常快,就好像没过脑子一样,夏羡宁清楚他的本事,也不怕打扰他,过了一会郑辉的资料发过来了,他就说给洛映白听。
洛映白一心二用,听了一会道:“等等……你说什么?郑辉是都厐的人?”
那正是飞头蛮这种妖物的故乡,气候恶劣,地广人稀,交通也不方便。很多人世世代代到死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能够走出来当演员的更是少之又少。他们之前本来还说让苟松泽调查一下欧子恒身边有没有这个地方的人,现在就出来了一个。
可是郑辉已经死了,难道真的会是他的魂魄滞留在世间,甚至炼制飞头蛊报仇?
虽然本身就通阴阳晓术数,但夏羡宁没有被这个思路局限住,他翻着资料道:“郑辉的父母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双双去世了,但是他有个姐姐还在世。”
洛映白扫了他的手机屏幕一眼,道:“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活着的人冒充死人作祟,这也不是没可能,他姐姐是干什么的?”
他自己早就忘了那一脸的妆,可是夏羡宁却一直在冲着一个绝代妖孽说话,洛映白刚才凑近他那轻飘飘的一眼,只显得横拨入鬓,勾魂摄魄,夏羡宁一下子就卡住了,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不行,这个妆真的不行!
他忍不住在心里愤愤地抱怨了一句。
洛映白疑惑地凑近他:“嗯?”
夏羡宁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把他的脑袋推远了些,感觉呼吸正常了,这才道:“他姐姐本来是个群众演员,后来在那场大火中毁容了,现在到处给剧组打杂……”
“等一下。”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郑辉的姐姐……就是郑依山。”
洛映白面露惊讶:“那不是刚才脚崴了的那个人吗?”
夏羡宁刚点了点头,另一头的副导演就过来叫洛映白补妆,准备上场。
洛映白于是把剧本一合,站起身来,冲夏羡宁眨了眨眼睛,跟着导演走了。
这场戏是陵安君同当年上告他父亲谋反的李丞相之子李晟的对手戏,然后欧子恒扮演的皇上会出来打断两人的交锋。
灯光调整好了,机器到位,扮演李晟的代韦杰深吸一口气,做好上场准备。不管他的搭档换成谁,这部戏都是他转型的机会,他一定不能出差错。
或者说,一个没经验的、能够衬托出他演技的新人,或许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李晟心事重重,走下殿前一级级的玉阶,一身墨绿色的文官袍服把他原本俊秀的容貌衬托的更多了几分温雅,但此时此刻,他的眉头蹙着。
陵安君,以男子之身侍奉帝王,本来就不成体统,只是因为他独得盛宠,行事又谨慎小心,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他前几日得知此人竟是犯官之后,那么对方留在宫中,一定是别有所图,说不定会对陛下不利!
自己搜集证据上呈天听,陛下却一意孤行,不听劝告,这可如何是好……
李晟想到这里,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轻叹。
“李大人!”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代韦杰知道接下来就是自己跟洛映白的对手戏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昨天刚刚才见过面,今天就成了搭档,想到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子要演陵安君这种角色,他心里暗暗好笑,脸上却配合着做出有点意外的表情,循声回首。
然后他就愣住了——只因这一眼太惊艳。
红衣男子从回廊处分花拂柳而来,发丝轻扬,唇边含笑,零星的花瓣散落在他的肩头,又随着他的脚步落在地上,被毫不留情地踏碎。
那双狭长的眼睛正含着笑意向自己看过来,乍见有些轻佻,仔细辨别,又分明盛满了冷厉。
明明只是个卑贱的男宠,但他站在玉阶之上居高临下的样子,却仿佛天下尽在掌中!
夏羡宁也恍惚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进入状态了——洛映白特意把身上的符箓法器都拿了下来,如同刚才的维乐一一样,这时他的身边也开始逐渐聚拢鬼影。
夏羡宁不用声色地结印,默念口诀,屈指轻弹,一个透明的气泡轻飘飘地升起,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飞向正在演戏的两个人。
代韦杰毫无察觉,但从洛映白的角度来看,夏羡宁已经在他们周围布下了一个单层的结界,只能进不能出,将他身边的鬼魂都扣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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