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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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书过来已有些日子,说实话那一晚看过的内容太也有限,已经对书中后面的剧情发展完全没有掌握。可是对这安醒生的名字,却又偏偏有一丝奇怪的印象。

这感觉就像是钟家的家庙宝轮寺,当初自己听到的时候,虽然只是耳熟,却恍惚觉得那里有什么大事发生过,现在想想,竟是钟仁身故的地方,果然是头等要命的大事。

所以这安醒生,难道也是钟家这无敌狗血的故事里,很重要的一个人吗?

既如是想,秦淮便有些好奇和兴奋,打起精神看着灵堂的大门。

果然不大会的工夫,二房的两个知事婆子便领着一个青年男子,快步进了灵堂。

那男子身形和钟信有些相仿,只是却明显挺拔了很多,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有着一副本地人少有的欧式五官,高鼻深目,竟是颇为洋气。

他身穿一身黑色的洋装,此时面色沉静,和二房太太、钟秀打了招呼,便直接奔向灵前上香施礼。

秦淮和菊生自是在灵前以家属之位还礼,待到安醒生礼毕,便有婆子领他见过钟仁遗孀与义子。

安醒生这时便上下打量着一身孝服的秦淮,眼睛里竟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色。

他从前与钟秀走得亲厚时,钟仁还未迎娶秦怀,待后来听说钟家大房娶了位烟花男子做了填房,虽略有好奇,却也并未太过在意,大约觉得那种出身的男子,也不过是些上不了高台的货色。

这些天听闻钟仁忽然暴亡,吃惊之外,又私下从极机密的途径听闻,那钟家似乎还未寻到钟仁手中保管的祖传秘方,并且又从那途径得知,钟家大房并未因钟仁之事而一厥不振,不仅老七钟信被提拔上位,便是那位遗孀男大奶奶,在钟仁去世后,也变得日渐强势,整个泊春苑,目前便掌握在这二人手中。

安醒生此前一直在南边诸省巡视自家业务,并在暗中打探钟家的生意。“钟桂花”在南洋和广州那边出了纰漏一事,他竟比钟义都先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知道从那时直至现下,那“钟桂花”所出的问题,不仅没有查补,反倒又有多个地方出现了产品的问题。

安醒生一张生意人的脑子,眼见钟家灵魂产品频出状况,而钟义作为钟氏管理的第一人,却至今还未能抓到致命的弱点进行修正,便知道他一定还没有拿到钟家大房的秘方。

所以他乍一回到本地,便立即换了衣衫,嘴里说着既要来钟家看视钟秀,并给钟仁上香,心里却另有一个主意,便是想要看一看钟家大房现下掌权的叔嫂二人。

当然,也想顺便品一品,那“钟桂花”的香气,究竟在钟家哪一房,萦绕得最深。

而眼下,当秦淮一身寡居孝服出现在他面前,脸色沉静、语气淡然,全身上下,又哪里有半点风尘之气,倒比这灵堂中绝大多数人众,都多了一份进退随意,不争不抢的豁然之意。

安醒生哪知眼前这男大奶奶是个换了心的人,更加想不到他现下一心远遁,故而只期望赶紧熬过这几日过去,便欲远走高飞,所以神色之中,自然便有了一份‘人至无求品自高’的气度。

他心里惊讶,却不便表现出什么,人走到钟秀身旁,嘴里说着些久别重逢的絮语,一双眼睛却仍时不时瞟到秦淮的身上。

他自觉自己行事隐秘,偷偷看向男大奶奶的眼神不会有人留意,却不知这灵堂之中的一众人里,有两个人的眼睛,早就把他的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那其中一个,便是他身边的钟秀。

他二人好久未见,与众人略略寒暄后,便自先行一步,离了灵堂。

待走到园子中的小径上,安醒生见四周寂无一人,觉得自己似乎该挽起钟秀的手臂,才像个恋人的样子。可是他双手插在裤袋里,试了半晌,却终究还是不想伸出去。

两人闲聊了几句,钟秀因心中一直想着方才他在灵堂上遮掩的眼神,心中疑惑难消,因此便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

“醒生,你方才到我家大哥的灵堂晚了一步,不然,倒有一场难得的好戏可看。”

安醒生摇头笑道,“这可是又说笑了,想来那灵堂是何种地方,能有什么戏看,你这会子定是在哄我,是也不是。”

钟秀似乎也不想与他靠得太近,只一手玩着肩上的发尾,一边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再不哄你,方才那场好戏,果真便发生在灵堂之上,更事关一场销魂的情事,你这般聪明之人,可能猜得出谁会是那大戏中的主角呢?”

安醒生一愣,下意识便接道,“可是和你那大嫂子有关?我看他模样身段都生得很是不错,只是听说出身有些不好,想来便容易惹到些风月之事,只是他这才新寡多久,总不会便有什么不堪之事发生吧?”

钟秀见他所答之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禁又惊又怒。但她脸上笑容却丝毫不减,只是在眼睛里多了些羞恼的神色,夜色苍茫,安醒生并未得见。

“你这人倒好生奇怪,按说也是第一天看到那男嫂子,怎么就给人家想得如此下作,还是你们男人心中,看到年轻的寡妇,不论男女,便总能想到些风月污秽之事,也真真是够了!”

安醒生笑了两声,道,“你便是这般狡猾,故意往邪路上引,让我混猜混想的,最后倒还要扣个大帽子给我,你这丫头,心术当真是坏得很。”

他这个‘坏’字说出来,钟秀脸色瞬间变了变,虽然知道对方不过是在调笑,却偏偏像是有个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自己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恼恨。

不过她心计深沉,心中虽是不爽,却只故作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本想把方才钟礼与钟飞鸿之事说与他听,目光却被路边一眼水井吸引了去。

那水井与小路连在一处,青石板的路面很是光滑,显然常常有人过来,或是打水,或是在井边洗濯物事,倒不是那种被荒废的枯井。

钟秀回头看了看,才发现这里离泊春苑亦不甚远,若是在暑气难消的夜里,有人热得紧了,在此弄些水洗洗身子解暑,或是在水边贪玩,想来也极是常见。

当然,若脚滑手软,失足跌进了井去,也不算什么稀奇。

这会子,泊春苑里灯光点点,隐约还能看到灵堂前有人影穿梭,想来,那是钟仁下葬前最后一夜的守灵了。

第44章

安醒生见她尽瞄着那水井看,便笑道, “金井梧桐秋叶黄, 珠帘不卷夜来霜,从前背古诗时, 很是喜欢这两句诗的意境,只不过现下秋天尚早, 此处井边并无漫天落叶,味道还差了些许。”

钟秀收回目光, 斜着眼睛看着安醒生道:“安大爷忙得天南海北, 一天天人影不见,想不到竟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这样久远的诗,也还都记得。只不过秀儿原没有大爷的雅兴,只是看这月下深井,倒想起人家常说,这世上的水原都是相通的,却不知道此处这井水又连着何处,一时竟看得呆了。”

安醒生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不远处泊春苑里, 正传来和尚们念的最后一遍锁魂经。

“且不说这井了,我这会子倒有一句话想问你, 方才我在灵堂上,看那个迎来送往、张罗大小事务之人,可否便是钟信?如若我记得不错, 他原本不是你大哥院里的跟班吗,怎么现下隐然倒像是掌了大房的外事权柄,看起来且颇有些才干的感觉。而且看他形容,又低调持重得很,不比你二哥时常锋芒毕露,不近人情。如此看来,这人倒确是块险被埋没的璞玉呢。”

钟秀听他这话,原本始终挂着笑意的脸色骤然一变,却又迅速恢复了原样,轻笑道:

“安大爷果然是好眼力,来了不过这么一会子的工夫,便能够慧眼识得人如玉了。如此我倒想问问你,那大房的灵堂之上,可否还有让你惊艳之人呢!”

她因觉察了安醒生在灵堂里对秦淮偷偷打量的目光,心中便一直有个疙瘩在,此刻听他夸赞钟信,便又勾起了心事。

安醒生方才便被她绕了一道,此刻听她问起何人让他惊艳,便已知钟秀的心机。他头脑精便,哪能再次上钩,偏绕过秦淮不说,只笑道:

“你若这般询问,我倒真有个人物可以回你。原本我和你大哥相熟那会儿,他身边的人,我也常见。所以今天乍见他身后收的义子,倒吓了一跳。因我记得那叫菊生的孩子,原本不过是你大哥的小厮,极是胆小怕事,黄毛雀般的人品,谁知今日见了,人前人后,落落大方,竟还颇有眼色,和那钟信凑在一起,直如兄弟般默契,倒也可算得上是让人惊艳。如此看来,你们大房之中,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安醒生这话说毕,钟秀便只笑了笑,目光又不自禁地落到那水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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