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第9章 绝处逢生(九)夜谈
一席宴,苏蔷吃得心事重重,只好在开宴之后不久便借口暂离席位。
外面安静了许多,也能让人清醒很多。
她从没想到,不过短短半个月之内,自己已几次历经生死,而所有的意外,便是从在藏经阁偶遇云宣开始。
方才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对面,目光疏离陌生,好像从未见过她一般。
那样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只怕又是一劫。
从静居拿了件外衣,她缓缓走在回膳堂的路上,仍有些心神不宁。
“姑娘是回膳堂吗?”一个沉稳清朗的男子声音从背后传来,将她从恍惚神思中唤醒,“好像走错了方向。”
她猛然转身,看见不远处背手而立的年轻男子,不由一怔。
“已经见过两次,姑娘怎么还是如此惊讶?”他缓缓走近,眸光平静无澜,声音低沉,“上次在芦林镇多谢姑娘赐药,在下还未来得及道谢。当日见姑娘行迹匆匆,却不想是在为殿下奔波,还好当时在下也急于救人,才未打扰姑娘及时赶回琉璃宫。”
她心下一惊,没想到那天他竟当真认出了她来。
这个人果然非同一般。
“将军生着火眼金睛,但奴婢向来眼拙,记性也差,倒是不记得何时何地曾见过将军。”她屈膝,对他施了盈盈一礼,“若是有何冒犯,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宽恕奴婢的无心之失。”
“果然伶牙俐齿,难怪能帮殿下渡过此劫,让他对你另眼相看。”他微微挑了挑眉,没有让她起身,垂眸看她,“不过,宫城可不是琉璃别宫,若想保命,最好收起你的小聪明。”
她一怔,抬眼看他:“将军这是何意?”
“你不知道?”唇角多了一抹戏弄的意味,似是在期待她的表现,他道,“殿下已经下了旨意,要将你调入宫城,半个月后启程。”
心中大震,待明白了他方才所言,她惊慌之间,忙转身跑向膳堂,听到身后无奈的“这边”提醒,又匆匆转身回去,却不妨被他伸手拦住。
“殿下之所以趁着你离席之际宣布此事,正是不想给你任何拒绝的机会,你也算是有些伶俐,应该明白殿下的良苦用心。”见她一脸错愕,眸底掠过一丝怜惜,他的声音稍缓,劝道,“你已经得罪了逸王,再留在这里便有如待宰羔羊。这件事已成定局,就算你再不情愿,也只能欢喜领命,再说这次被调离的还有另外几人,若你特立独行怕是不妥。”
还有另外几人与她一同被调离,也就是说三皇子对此事并非临时起意,但这些天自己一直相伴在他左右,却从未听他提起此事,看来就如云宣所说,他完全不想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将军是特地来通知我此事的?”她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暂时收了胡乱心思,道,“多谢将军。”
还未入宫便当众违逆三皇子旨意,怕是早晚会落人口舌。
“不仅如此,”他的声音更低,低得只能她一人听见,语气肃然而沉静,“今晚的确是你我第一次相见,以前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包括你最信任的人,包括殿下。”
待她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步子沉稳有力。
但云宣却不知,他的担忧是多虑的。纵然刚开始她对调离有一时的抗拒,但终究还是会坦然接受,并且会感激这次变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与目的,她从未忘记过阿爹的冤屈,但倘若在琉璃中终老一生,此生便再无为阿爹翻案的可能。所以,即便再不舍琉璃安定闲适的生活,她也会把握每一个能助她在大周站稳脚跟的机会,就算最终失败,也在所不惜。
消息很快便在整个琉璃中传开,有人羡慕,有人懊恼,也有人不屑一顾,但于琉璃而言,这种事情的发生无异于一种征兆,终于可以结束被漠视冷落的征兆。
毕竟,虽与宫城同为天家后宫,但宫城的宫女皆是秀女在选妃时落选而定,无论因何落选也都是各地方的佳人闺秀;而琉璃的择选规矩却简单直接,只要未有婚配样貌尚可便有机会入选宫女。所以,纵然从未落于书面,但这种落差在无形之中便成就了宫女与宫女之间的贵贱之别,也正因如此,琉璃与宫城的宫女向来身份有别,除非被主子恩宠册封为妃才会有机会一睹宫城风采,但却从未有人能以宫女身份被调入宫城。
这次三皇子竟将琉璃的四名宫女一同调入宫城,无论如何也算得琉璃在沉寂十数年后的第一件大事了。
重回席上,欣喜谢恩,对面的云宣依旧独自饮酒,看也不看她一眼。
真是个怪人。
不过,听说他不仅是三皇子的得力干将,更是大周的抗敌英雄,据说他虽然身世可怜,从小在京城流浪为生,却也因此练就了一身本事,在十几岁征兵入伍之后奋不顾身英勇杀敌,连镇国大将军向东灼也对他另眼相看,年纪轻轻便被拜为副将,即便在与世隔绝的琉璃别宫也到处流传着他的英雄事迹。
如此想来,三皇子能将他招揽在麾下,定然也是个心系天下之人,只是不知当今皇上为何对他的胸怀本领视若无睹,四个皇子中连年仅八岁的四皇子都被封了王,偏偏唯有洛长念还只是个皇子。
见她竟是淡然接受,洛长念倒有些意外,只是并未多言,酒盏之后的笑容更是深了一重。
他向来惜才,自然不会留她在琉璃犯险。
这次本是他与洛长策的一场豪赌,甚至以命相搏,现在看来,是他完胜。
太子洛长容二十六岁生辰的前晚,他在春水榭与一位故人会面,湖心亭孤立于春水河中央,本是最安全的地方,但不知为何竟走漏了消息。
一向与太子颇有罅隙的洛长策与太子突然亲临春水榭,照常理而言,他本不会避讳太子,但那晚却不得不避。
太子为人宽厚仁慈,却太过容易轻信他人谗言,更何况,他那晚所见的故人,是曾经的太子妃顾凝。
纵然太子已在盛怒之下休妻,可她却注定是太子无法治愈的伤痛,更是所有人在太子面前的忌讳。
而最该忌讳的人,是太子妃曾经心仪的自己。
所以,他只能跳入寒水中躲藏,现在想来,竟狼狈得像是被抓的奸夫一般。
纵然太子很快在顾凝的冷漠嘲讽之下羞愧离开,但从小身子孱弱的他还是得了风寒。
更让他猝不及防的,是在他回去的路上,才得知太子与洛长策已经在寝殿等他。很显然,太子还是听信了洛长策的话,怀疑他与前太子妃私下会面。
就算能很随意地找个理由将出宫之事搪塞过去,但洛长策显然早有准备。
“我记得琉璃别宫的藏书阁好像收藏着一本《千行记》,乃是孤本,三弟也知道皇兄除了圣贤书之外最好游记,倘若三弟能不辞辛苦连夜将此书取来为皇兄祝寿,可是再好不过了。”洛长策笑得别有深意,“毕竟三弟也曾在军营督军,身子也比以前健硕许多,若是没有不小心遇个水得个风寒的话,此行应该不是问题吧?”
太子没有反对,看他的目光丝毫不掩怀疑与疏离。
他淡然一笑,忍着所有不适,欣然同意。
只是在城门换马时,他已与云宣偷梁换柱,束着玉冠拿着令牌连夜赶往琉璃的人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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