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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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似自嘲般赧然一笑:“臣妾出身低微,又是继后,天下对我的反对,恐怕比对我的支持多得多,可有陛下刚才那句话,臣妾觉得悠悠之口都不重要了。”

李治见她说得动容,心里也似一池秋水搅乱。

他何尝不知道皇后完美妆容下是怎么一副渐渐衰老的容颜。

何尝不知道她在子女甚至他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明探暗线。

何尝不知道她为这个至尊无上的皇室家族付出了多少年华和心血。

他悄悄握住长袖中那双有些冰凉的手,数年的养尊处优也没有磨去那掌心上略显粗糙的薄茧,全没有一个久居深宫的贵妇人该有的细腻柔软。

薄茧上面纹路交错,有一条是浅浅的疤,听说是她在寺里劈柴时不小心豁到的,还有一条是替他整理书简时被竹篾割伤的,当时两人还打趣说韦编三绝的功夫也不过如此了。

最深的那条,是封禅途中遇袭,她生生用柔弱的一双手替他挡了一剑。

往事历历在目。

李治的双眼不觉湿润。

“朕明白。”

他与自己的妻子十指相扣,掌心相对,年轻时候诸多轻狂痴缠的蜜语,都只沉淀为一句轻而又轻的“明白”。

第32章 太子李弘

跑!

对吴议来说, 这是一个提议, 对李弘而言,这是一项命令。

其中的区别在于,在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吴议尚且还有犹疑,而李弘已经决定好了要怎么跑、要跑哪里去、要通过什么路线跑。

他迅速地拦腰抄过吴议手里的太平, 另一只手飞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往西南方向狠狠一推,自己却双脚轻快地朝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围观的群众除了离三人极近的, 都不晓得哪一位是李弘,哪一位是吴议, 一堆人涌向吴议, 另一堆人涌向李弘。

涌向吴议的人很快就发现他们错了, 面前这个一脸茫然、衣着简朴的少年一定不是他们敬爱的太子殿下,于是他们嘘声散去。

而另一方向,声势浩大的人群也根本追不上遽然离开、身姿轻飘的李弘。

两团各自失望的人群如抽刀断过的水流,很快重新合为一汪人潮,继续过着自己的节日。

吴议方才已被人群逼到街旁墙角, 有不死心的好事之徒非要逼问他:“您是太医吧?您这么年轻,是如何当上太医的呢?”

吴议灵机一动, 面不改色:“您可误会我了!我姓吴, 名字叫吴台衣, 小孩子口齿不清, 反惹出这么场误会!”

那人仍不死心:“既然如此, 你们又何必跑呢!”

“此事说来话长。”吴议长叹一声,抚掌怅然,“你们也瞧见了,那人刚才一巴掌把我推走了,我们怎么会是一路人呢?他借此处人山人海,强抢了我的妹妹,我正想追过去,你们又把我围起来,我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三三两两竖耳旁听的长安群众一听自己的好奇办了坏事,也都面露惭愧之色,接着便热心地给吴议提议。

“年关到了,人贩子可多了,此事还是赶紧报官为妙!”

吴议“嗨”一声直跺足:“这不是叫你们围起来先盘问了吗!”

几人脖子一红,也不想大过年的扯上官司,都悻悻地散去。

吴议松了口气,倚靠在背后的墙上。

墙角突然伸出一只手,拎猫似的,轻而易举摸着他的衣领就将他往后扯去,另一只手果断捂上他的嘴。

“嘘。”李弘将他整个人拖到墙角的另一边,才松开手。

吴议简直难以置信:“殿下不是带公主走了吗?”

李弘掩在灯光疏落的角落中,整个人明暗参半:“你现在就是我的属下,执行了我的命令,我怎么可能弃你而去?”

吴议忍不住问:“其实我还是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跑?”

李弘道:“这里绝大部分人是良民,但是并不表示没有暴民。”

“我不是说这个。”也许是因为身在宫外,也许是因为光线晦暗,吴议反而没有之前那样尊卑分明的感觉,“您是太子,我想并不缺乏暗自保护您的人。”

李弘笑了笑,笑容掩盖在面具下面,却洋溢到了全身,初遇时那一眼冷艳的气息全然不见了。

“我的暗卫只负责保护我,不负责保护人民,既然跑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呢?”

吴议点点头,李弘如此得民心并非没有缘由。

“你问了我两个问题,我也问你两个问题。”李弘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是怎么和太平遇上的?”

“我……小人和同窗一起出来游玩,没想到走散了。”

吴议这才发现太平并不在他怀着,而是由他身后一个黑衣男子规规矩矩地背在背上,嘴角还淌着几颗口水豆子,正睡得打起了小水泡似的鼾。

吴议怔怔地瞧着那黑衣男子,并不是因为他特别俊美或者特别丑陋,正好相反,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平凡了,是丢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那种长相。

他刚才竟然全没注意到,和他态度平和地说着话的太子殿下背后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他一直静静伫立在李弘背后,如一堵墙,一道门,让人觉得那么自然,自然到察觉不出来。

甚至连他腰上挂着的一把刀都是朴素、平凡的,晃眼过去,总觉得那不过是个装点衣裳的挂饰,没有一丝杀气与戾气。

吴议不由在心里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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