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那之后我就喜欢上了大气科学这个专业。我想,反正是当科学家,研究大气科学也很有意思,毕竟这是一门有用的科学,”郗羽语气微妙的一顿,又指了指黑板上那个台阶插画,一本正经道,“后来学了之后才知道,以我的水准,当纯正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真有难度,正如这个台阶显示的,越下层的研究对智商的要求越高,而我的智商拿来研究大气科学倒是正合适,更高一点就不太合适了。”
她是以开玩笑的语调说的,班上的同学们也开心地笑起来,气氛更热烈了一些。
李泽文微笑着轻轻鼓了鼓掌。虽然她刚刚还有点紧张,对自己不太自信,但是郗羽就是郗羽,做出来的远比说出来的更好。在美国这几年,她也难免被人感染带上了一点美式幽默,这不论如何都是个好现象;而她这么一点幽默就让同学们这么兴奋,可见国内的中学生的日常压力相当巨大。
“……定下目标之后,我就全心全意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因为梦想的基石是脚踏实地,最后成为你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我。”郗羽最后说,“当然,我现在也还没有获得了成功,因为我还不是一名科学家——只能说是一名科研工作者,但我真的觉得,为了自己热爱的事业而努力,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伴随着全班同学热烈的掌声,郗羽走下讲台,坐回原来的位置。周宏杰最后做了总结发言,伴随着下课铃声,这一场班会也就圆满结束了。
好容易打发走了前来询问的学生们,周宏杰带着李泽文和郗羽往教师办公室走去。
周宏杰笑着说:“小羽,多亏你精彩的演讲,班会的效果才这么好。”
“没有的事,”郗羽说,“是您规划得好,我其实都是瞎说的。”
周宏杰直接把她的谦虚当作浮云忽略过去,笑呵呵摆了摆手:“瞎说都这么打动人,果然是名校毕业的呀。”
因为刚刚在黑板上写了字,周宏杰把两人带到办公室,他放下手里的教案后露出个抱歉的笑容:“你们在办公室等我一下,我去厕所洗个手,我手上都是粉笔灰。”
的确,郗羽这才注意到周宏杰的右手的确沾着许多灰白的粉笔灰,她自己手上也一样。这位周老师还是和当年一样,喜欢用板书上课。在这样ppt大行其道的时代,总还有一些老师喜欢用粉笔书写一屏又一屏的板书给学生授课,周宏杰就是一例。他字写得好,板书写得漂亮至极,同学们当时都说,上语文课的时候哪怕你其实听不懂,也会愿意多看黑板上的板书几眼。
“我手上也有灰,我也要去。”
李泽文微笑着摊了摊手:“那我也去。”
厕所就在走廊的末尾处,不过厕所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异味,环境比李泽文想得更好,还算干净。
学校的卫生间里有备用的洗手液,洗过手后周宏杰拿出随身携带的卫生纸擦了擦手,又递给了李泽文一张,示意他擦干净手。
周宏杰仔细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太好意思地说:“当老师的人,身上都是粉笔灰。”
“可以试试用无尘粉笔。”
同样作为当老师的人,李泽文授课时也会用ppt,但粉笔也一定会出现在每节课上。社科课程的课堂中有很多现场讨论,无论什么样的ppt都不可能做到完美地跟上老师和学生的思维,这些无拘无束的讨论中会诞生出许多的灵感,在这种时候,粉笔的重要性就很突出了。
周宏杰摇头:“只要是粉笔就没有真正防尘的,而且那些无尘粉笔很不好写,手感不对。”
李泽文失笑。几乎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固有习惯,有些习惯简直顽固得可以称之为强迫症了。李泽文认识不少对课堂习惯有迷之执着的老师。比如他关系挺好的某位数学教授就只能某个牌子的粉笔,其他任何粉笔都弃之如敝屐,他甚至声称没有这款粉笔自己甚至无法进行思考;还有一些教授则非常不喜欢ppt,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只用手绘幻灯片来播放教学内容。
“周老师,你说得对。”李泽文从善如流,“你当了十几年老师了吧?十几年的习惯确实难改。”
“对,我当十八年老师了。”周宏杰笑着说,神情很满足,就像每一个在工作岗位上奋斗了二十年的人。
李泽文说:“那你当小羽老师的时候才大学毕业吧?”
“是啊。我那会也才二十五岁。”
“那是大学毕业就被直接进了二中当老师了?”
周宏杰笑笑:“对的,我是校招进来的。”
两人交谈着回到办公室,郗羽也已经回到办公室了。周宏杰用纸杯给两人到了杯水,继续之前在楼梯上未完的话题:“小羽,你刚刚是从楼上下来,是干什么去了?”
“我去看以前的教室了。”郗羽说。
李泽文对周宏杰道:“我叫她带我去的。”
“以前的教室啊……”周宏杰语气微微一沉,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郗羽。
“……是的,”郗羽和自己的老师对视一眼,轻声说,“周老师,潘越的事情,我跟他说过……”
想起当年的事情,周宏杰也说不清什么感受,他轻轻叹了口气,眼角的纹路忽然明显起来:“李先生,当年的事情小羽是受害者,她是个好孩子。”
“是的,这一点我很明白。”李泽文道,“我这次和小羽一起回学校其实也是为了请您吃顿饭。她跟我说过,当年能从打击恢复过来,都要感谢您。”
郗羽真诚地附和自家教授的观点。
周宏杰摆摆手,失笑道:“我是老师,照顾学生是应该做的呀,而且我也没做什么。”
李泽文说:“所以,周老师答应了吗?还是今晚您有其他安排?是不是担心家里人?那可以叫上家里人一起去。”
“这倒不是……”周宏杰摆了摆手,“我没什么安排。”
李泽文道:“周老师,方便的话,我们还想请您联系一下小羽当年的其他任课老师,我很想亲自向他们道谢,他们愿意赏脸让我和小羽请一顿谢师宴就更好了。”
原计划中,李泽文就打算见一见当时郗羽和潘越的所有任课老师,此时时机得当,自然提了出来。当年的南都二中,一班二班是重点班,郗羽和潘越分属两个班,但两个班的任课老师是相同的,唯一的不同在于一班的班主是语文老师,二班的班主任是英语老师。
周宏杰当了近二十年教师,和成百上千的学生家长过打交道,识人的能力相当出众,但像李泽文这样的人却也没见过几个。面前的年轻人俊美成熟,斯文有礼,举止得体,浑身上下流露出的从容气质说明了这人出身极好,只怕见识也非凡。而这样的人一言一句都透露出对郗羽的爱护之心,周宏杰对此备觉欣慰,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或许是因为周宏杰的强大号召力,又或许是因为对当年好学生郗羽的好奇,还或许是因为暑假闲着没事干,她当年的七位任课老师——语数外政史地生老师大都表示可以来,比如教英语的邓玉梅,教数学的刘铭刚,教生物的彭华东——来不了的两位老师有一位因为工作调动已经不在二中,另外一位已经退休人在外地,身体欠妥,暂时没法出席这场迟来的“谢师宴”了。
郗羽也是知道此刻才知道自己曾经的任课老师们的近况,不由得深深感慨老师这份工作还真是一辈子的事情。
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成,加上周宏杰接下来还有班会要开,于是三人告辞离开。
刚刚起身,李泽文的视线扫过教师办公室墙边的那排书柜后,便站住了,他指了指架上一本极厚的大书,书脊上写着“南都二中校志”几个大字和起止年月,“南都二中有百年历史了?”
“是的。”周宏杰说,“去年办了百年校庆,这本校志就是当时出版的。”
“小羽,你没赶上百年校庆,真是遗憾。”李泽文把视线转向了郗羽,对她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郗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快就领悟了李泽文的言外之意,但她就是从他眼神里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下一秒钟,她马上用最快的反应速度对周宏杰说:“是的是的……百年校庆一定很热闹……周老师,这本校志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周宏杰打开书架,随手抽出了厚厚一本大书——实际上书架上摆着三四本校志,一看就是去年校庆时没送完的存货,“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我还是想看看……看看这些年有没有错过学校的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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