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叶庭赶过来也正是为此,他知道苏璇不爱酬酢,必须有人代为周旋。御前受赏虽然隆重繁琐,好在仅有一日,后续争相邀请的皇亲贵戚才是真正的麻烦,打猎、游园、邀宴等帖子雪片般飞来,送礼的络绎不绝,三元观车马喧腾,围了里外三层,全是想见苏璇的。
叶庭将求见者与礼物一概婉谢,光写回帖就煞费脑筋,这些邀者个个来头不小,必然要字斟句酌,此外还有一堆江湖上的贺信,叶庭叫了五六个人协助,仍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好容易回后院一趟,觉得师弟实在闲得碍眼。
三元观的庭院中有几株杨梅树,正当时令,枝头坠满了熟红的果子。
小胡姬举着一个布兜在树下,苏璇倚着廊柱,旁边搁着一碗瓜子,每一弹指就有饱满的果实坠下,端端正正掉在她怀里。
小胡姬的脸红扑扑,仰着头开心极了,退了两步意外撞到人,她回头一看吓得一抖,险些丢了手里的布兜。
叶庭一手替她提住,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没什么错,只是出身太差,人又胆小怯弱,如何适宜进正阳宫,何况还是拜在蜚声武林的师弟名下。
“阿落,去把果子洗一洗,晚上师父再给你打。”苏璇一言解围,小胡姬慌慌的兜着杨梅跑了。
叶庭打量师弟的气色,“你身上的炎毒如何?”
苏璇将一旁的蒲团推过去,不甚在意,“不运劲就无妨,暂时压在三焦经的天髎与天井之间。”
看来短期之内影响不大,叶庭坐下来思了一会,“近两天问了几名前辈,都道方外谷的鬼神医性情古怪,纵然备了千金,去了也要碰运气,不如先走一趟少室山,或许少林的洗髓经能将之化去。”
苏璇一怔,失笑道,“洗髓经是少林秘学,这情面要得极大,师兄不怕给人打出来?”
这些叶庭早有预想,倒不担心,“就凭你在九华山一役的人情,试一试无妨,不成再另说。不过当下时机确实不巧,少林最近也出了事。”
苏璇奇道,“除了朝暮阁,还有人敢同少林生事?”
小胡姬捧着一个大碗过来,放在两人身前,碗中的杨梅挂着水珠,洗得极干净。苏璇取了几枚给叶庭,将碗还给她,“好了,剩下的阿落自己吃。”
小胡姬不肯走,巴巴的看苏璇,直到他也取了两枚,才抱着碗下去了。
叶庭瞧这对师徒很不顺眼,念及还有更重要的事,暂时捺下,“可不正是朝暮阁,他们偷走了曾被你护下来的无量心经。”
苏璇大为意外,随手弹开果核,“他们竟然能从藏经阁得手?”
叶庭也只听闻了大概,所知不详,“据说澄心大师及时觉察,险些擒住窃贼,不料有朝暮阁和天星门的人在外接应,拼着折损护着那人逃了。”
这一消息非同小可,苏璇坐直了身体,“朝暮阁和天星门何时结了盟?”
朝暮阁的事,近几年苏璇听说了不少。据说行事越来越狠辣,扩张的手法骇人听闻。
无极帮的帮主给朝暮阁剐了皮肉,倒挂于门楣曝尸;海山堂的掌门与三名不肯降的旗主被削成了人彘;煅刀门的门主一家大小被绑在石磨上碾死;福清阁不单给一把烈火烧成了焦土,百余名弟子甚至被活活钉死在木桩上;其后还有千柳门、嵩阳派接连被屠,实力越强,抵抗越烈的往往下场最惨,以至武林中谈之色变,弱小的门派几乎望风而降。
天星门势头也不小,门主卫风以狠辣刚猛著称,但不如朝暮阁统御分明,令行禁止。人们原以为这两派迟早拼个你死我活,不想居然悄没声息的勾连到了一起。
叶庭心神沉沉,口中道,“少林那边证实消息无误,你猜这两派要做什么。”
苏璇想了好一会,“师兄这是考我?朝暮阁付出这么大代价,显然认定心经的秘密是真,哪来的把握?一介江湖帮派,处心积虑图谋前朝宝藏,也不怕引祸上身?师兄担心他们壮大了对正阳宫不利?”
叶庭摇了摇头,说出了隐忧,“正阳宫在朝堂与江湖俱有影响,他们不敢随便招惹,否则九华山一事岂会轻易作罢。只是朝暮阁如此飞速的扩张,倘若有不臣之心,宝藏就等于为虎添翼。”
逆谋最难的一是财资,二是兵丁,王侯与贵胄地位再高也不敢聚募私兵,否则逆谋的帽子落实,随之而来的就是抄家灭族。通过江湖帮派却是极好的遮掩,只要手腕得当,买通地方官,尽可以肆意扩充。
苏璇明白了几分,难免疑惑,“师兄疑心朝暮阁谋反?会不会猜过了?如今天下太平,怎么可能成事。”
叶庭也希望如此,然而师父的嘱咐在前,朝暮阁的野心越来越明显,实难乐观。不过此时多言无益,他暂时搁下,从怀中取出一方帖子,“你与威宁侯怎么会有金兰之义,他还邀你去六王的芙蓉宴。忘了我之前的叮嘱?不要私下结交王公贵族,当心莫名其妙的牵进是非。”
书帖抬头正是苏璇贤弟亲鉴,苏璇也颇为无奈,“我在建州偶然救了他,他以江湖人自居,性情也大方爽快,分别时他非要结义,我不好坚拒,末了才得知真名,哪想到身份如此尊贵。”
叶庭问了大概,猜想薄景焕二十余岁,当不至于城府过深,但总是不妥,再度提醒,“贵友慎交,你还是少与他往来。”
苏璇想了想,将帖子收起来,“师兄的话我记下了,其实他人不错,大战之前还特地备酒助阵,我该去谢一次,待离了金陵,相见也不会太多。”
--
第28章 芙蓉宴
阮氏兄妹此来金陵,实是受薄景焕之邀,名义上借的是探望叔祖的由头。
这位叔祖年事已高,宽厚仁和,对兄妹二人盛情而待,并不约束行止。阮凤轩在好友与新结识的世家子弟陪伴下四处游玩,格外快意。不过妹妹近日太过安静,连一向不大留意细琐的他也觉出了异样。
阮静妍似乎对一切游赏失了兴致,时时走神,心不在焉,就如此刻虽在品茶,三魂六魄不知飞去了哪重天,连兄长在眼前摇晃手指也未觉。
被无视了半晌的阮凤轩忍无可忍,“奴奴?”
阮静妍抬起睫,清眸漾起讶色。
阮凤轩狐疑的打量,“你最近是怎么了,魂不守舍,连景焕兄都看出来,私下询我是怎么回事。”
阮静妍秀颜一红,自不肯认,“哥哥多心了,我到了异地时常睡不好,精神差了些。”
阮凤轩将信将疑,重又询了一次,“那留园的芙蓉宴,你去不去?”
阮静妍藏着心事,什么宴会都索然无味,“天热不想走动,哥哥自己去吧,我留在宅子里练琴。”
她要是不去,薄景焕必会十分失望,阮凤轩极力鼓动,“练琴有什么意思,你不是爱看花?留园是威宁侯府的产业,芙蓉开得极好,所以今年被六王借去宴客,邀的全是贵客。还有吴王、陈王等,连斗败国师的正阳宫苏道长都请了,金陵的名士淑媛皆有与宴,去了就能结识几个闺中蜜友,来日结伴赏游,岂不是好?”
阮静妍的清眸亮起来,又极力抑住,“哥哥每次都夸大其辞,谁不知道苏道长得胜后闭门谢客,根本不参与邀宴,可见什么王公贵族云集也不可信,只怕压根没几个人。”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