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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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舒窈摇了摇头,低低说了一声“不冷”,便继续与他往前走,低着头心事重重的。他见她穿了一件较厚的羊绒大衣,便也没有再说话。他自己其实也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只是在那个位置上,总要去应酬去交际,难得找到一个人在这样一个时刻陪着他一起安静。

走了一段路,她突然问他:“会死很多人么?”

他觉得有些莫名,皱了皱眉,“或许。”他想了想,笑着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从枪林弹雨里过来的。”

她其实并没有刻意去担心谁,只是乱世中的战争让她觉得残酷,她知道他会错意,也没有去纠正。只是他那句“我是从枪林弹雨里过来的。”说的未免太过轻巧,轻巧得让她的思绪飘了出去。

那帮匪贼她是听人提起过的,抢劫杀人无恶不作,连军需物资都敢下手。而他此行,便是要带着他的军队深入虎穴,去深山丛林中将他们剿灭。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一个军官在临行前与她一起散步,她从前只把他当顾小姐的未婚夫看待,不过是一个控制欲强又有些虚伪难缠的男人,可真正听说他要去前线剿匪,又忽然有了些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去战场上厮杀的军人与被他们庇护的普通百姓相比,多了份独特的使命与荣光,使她稍微少了些反感。

他见她紧蹙着眉,看了她一眼,揶揄她:“在想什么呢?舍不得我么?”

她不去理会他,倒是他的那句调侃使她跳出了刚才的思绪,她突然想到可以趁着他临别前态度温和,试着和他提提要求,于是说:“这几天我出去办事,你那几个侍从总是跟着我,寸步不离的,太招摇了。我以后出门,能不能让他们别跟着我?”

可他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她,“不行,现在有些乱,你单独出门太危险了,何况这段时间我还不在盛州,我正打算给你再多安排些人。”他许是见她不高兴,又考虑了一会,“那我以后让他们都穿便服。”

她有些恼,“这是在法租界,有巡警的。”

他笑了,语气却格外冷,“法租界?你要知道,这些外国人混蛋得很。”

他对租界的态度很抵触,顾舒窈记起上次跟他提她将洋楼租在法租界时,他还说过早晚要收回来这样的话。想到这她实在没忍住,倒忘记了他不答应撤人的事,反而突然问了声:“租界要完全收回来是不是很难?”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却笑了,“女人家管这样的事做什么?”说着,手重新搂回她的腰,突然问她,“你到时想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婚礼?”

他与她今天难得相处融洽,以至于他的态度让她产生了他们之间平等的错觉,说到底也只能是错觉。在他眼中,她并不是与他平等的个体,不过是她的未婚妻,是他的女人。

“随便。”顾舒窈不愿再与他多谈,并提醒他注意时间。他看了眼表,便与她一起往回走。

到了样楼前,他忽然转过身轻轻搂住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四个字,其实有两层含义,除了一个要回外,另一个也要等才行。

她只看着他,却没有开口答应。正好顾勤山听见他们回来了,连忙赶了出来,邀请殷鹤成进门坐一坐。他的确时间紧,并没有进去,松开她直接上了车。

她将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站在洋楼的门口送他。汽车发动的时候,殷鹤成那侧的车窗突然降下来,他转过头来深深看了一眼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着他要走还是给他好脸色,于是朝着他笑了笑,他的嘴角这才有了些笑意。不过一瞬,汽车便开远了。

顾舒窈目送着他离开,正准备收回时,才发现隔壁洋楼的窗台上站着一个人,孔熙正在望着前方出神,她突然看回过头来,与顾舒窈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顾舒窈没有回避,反而与她点头,她想了想也朝顾舒窈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她便回去了。

殷鹤成到了北营行辕,任子延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听说少帅找我?”

殷鹤成一边从抽屉里又取了一把手枪别在腰间,一边与他说话,“这段时间近卫旅交由你差遣,盛州的局势你得给我稳住,可别出什么岔子。”

任子延笑了笑,“得了吧,这么谨慎做什么,你回来过了年就是副司令!”他条条是道地替他分析:“你想想,日本内阁和长河政府都是站在你这边,你叔叔就算有那份心又能怎样?他手底下就算有三个师,你那不也有!要说军功,殷军长这么些年了,的确做出了些成绩,可你这次要是把林北的匪患平定,不也是大功一件。那帮子人,你网都撒了小半年了,路子也摸清了,现在是时候了!”

殷鹤成十分冷静,又吩咐他:“那个周三给我看紧了,他是那帮匪贼在盛州的联络人,他在盛军内部应该还认识了什么人,要知道上回缴获的那些枪支可有盛军的装备。等我去了林北,杀入匪贼老巢,周三他们便会乱了阵脚,你盯着他,看看那时他会去找谁,然后一举把那个人给我揪出来!”

任子延挑了挑眉,信心满满:“都筹备了半年了,梁师长那边丧妻之痛都忍着,这回,都跑不掉的。”他又想起什么,对殷鹤成说:“雁亭,你出去也要注意安全,等你回来喝庆功酒!”

“还有一件事。”殷鹤成刚开口便被任子延笑着打断,“知道知道,顾小姐那一定帮你看好了,不会出什么事。”说完又笑了笑,“听说那位孔熙小姐还和顾小姐是邻居。”

第45章 再生波澜

虽然殷鹤成走了,但是顾舒窈没有身份证件,洋楼外又有人守着,她照样不自由。

殷鹤成走的那天晚上,顾舒窈久久没有入眠,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了很久的神。

顾舒窈尝试过和殷鹤成沟通,可每次都徒劳无功,她知道他一旦认定的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等他从林北回来,估计就要准备婚事了。而一旦成婚,他与她之前那些口头上的约定便通通不作数。因此她不能坐以待毙。顾舒窈总觉得殷鹤成这回去林北就像老天给她的机会,她必须抓住试一试。

如果想要顺利逃走,她首先需要一张新的身份证件。

然而怎么才能找到人重新去帮她办一张呢?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当初何宗文正好是有朋友在,才能帮助他,而何宗文现在自身难保,她自己并没有什么人脉。

顾舒窈思考了一会,突然想起百年之后街头的那种小广告,如果真的办不了,假证能不能办呢?假证虽然会被查出来,但或许也能蒙混一阵子,至少为她逃跑多争取些时间,毕竟民国时期的防伪技术并没有那么发达。

然而,先不谈办假证是否可行,毕竟这种事情已经上不了台面,只能算旁门走道,又去哪儿找呢。

顾舒窈仔细想了想,她认识的人中或许有能力帮她且愿意帮她做这件事的,顾舒窈只想到一个人——布鲁斯。

布鲁斯是个连军火、西药都敢经手的人,认识了不少人,应该有他自己的门路,而且顾舒窈正好打算独自一人逃往法国。她知道布鲁斯公司的地址,最好能找个机会过去。

但是这一次,她绝不能再牵连任何人了,必须足够谨慎才行。

真要做到那样实在不容易,能摆脱身后的侍从就是个问题,想着想着,顾舒窈觉得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场噩梦,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却记不清楚梦中的内容,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顾舒窈披了衣服起身,看到窗上凝了一层水雾,觉得有些闷,便将窗户打开一小截透气。她的房间正好对着楼下的街道,一打开窗,就瞧见楼下街道上背对着她站了个穿西装的男人,他的身边还跟了几个侍从,穿的是盛军陆军的戎装。

顾舒窈已经对他们盛军的军装十分熟悉了,既然那个人出行能带这么些侍从,而且他的身形有军人的挺拔,想必也是位军官。顾舒窈一想到这,突然冒出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不过,她仔细看了会,那个人虽然背对着她,但她能认出并不是殷鹤成。殷鹤成身量要比他要高些,而且她还注意到那个人刚刚还插了会腰,殷鹤成向来注重仪表,不会做出这种动作。

那个人究竟是谁?殷鹤成才走,这个人到法租界来做什么?

正出着神,隔壁洋楼外的勾花铁门轻轻一响,孔熙走了出来,那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听见声响立即迎了上去。顾舒窈这才看清,那人居然是任子延,顾舒窈知道殷鹤成与任子延关系一向不错,但顾舒窈和任子延接触并不多,而且她还对他有些防备,因为她记得任子延在殷公馆的酒会上请她跳过两支舞,还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去试探过她。

不过令顾舒窈觉得更奇怪的是:任子延与孔熙是怎么认识的?

孔熙捧着书正准备去燕北女大上课,一推开门便看见了任子延,而且发现他正在对着她笑。她只是觉得他眼熟,稍稍皱了皱眉,又看了他一眼后,还是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任子延也在打量她,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大衣,大衣里是一身墨绿色的旗袍。此外,她的颈上还戴了一条雅致的珍珠项链。可任子延瞧见了稍稍有些失望,还是她当初穿的那身学生装更惊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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