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晋平长公主笑盈盈请她入座,缓缓说道:“生受昭仪关心了,奴家近来身体好多了,早前浑身无力,下地都难,如今好歹能坐上半日了。今日是大皇子的周岁,奴家还正要恭贺昭仪和大皇子,来前备了些微礼儿,不甚丰厚,还望昭仪莫要嫌弃。”
范雪瑶一听这番言辞,对晋平长公主的形象更加立体了一些。
晋平身为太后嫡出的公主,身份真正是尊贵无比。虽然因驸马一事受了许多磋磨,可能自信与骄傲受到了不轻的打击。但是她毕竟身份摆在那里,面对丈夫以及婆家人时容忍避让是因为受理学教条所压迫。
可现在面对她一个昭仪时,态度却甚是谦逊恭敬,可见这是出于她的性情,虽然贵为公主,但是晋平不见多少骄意与傲气,内心甚至是有些自卑的,真是让人怜惜与同情。
她敢肯定,晋平长公主从前肯定不是这样的,她可能是温柔和婉的,贤良淑德的,但不至于谦恭成这样。这只能是在蜀地萧家的经历,已经摧磨掉了她身为公主的骄傲。
跟在晋平长公主身后身穿银红绣花素缎褙子的丫鬟将一个毡包打开,取出里面的拜匣揭开,先取出一个柬礼帖打开呈给范雪瑶,范雪瑶接来眼睛随意转了转看了一眼,上面写道:“谨具牙牌一副、玉兔镇纸一个、玉鱼二个、玉手镯嵌宝二件、玉叮铛一副、穿花凤阔玉女带一条、玉纽字福禄绦环一件。奉申贽敬。”后面缀着晋平长公主的封号以及名讳,倒是没有驸马那边的名义。可见从晋平长公主心里,她已经不再将自己看做萧家妇了。
范雪瑶又起身向晋平长公主屈身称谢,吩咐画屏和春蝶把帖子连拜匣一起接了去。
韦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相敬的情景,对范雪瑶对晋平长公主的礼敬感到很满意,待眼角瞥见许皇后有些僵硬的表情时,心中暗自不屑的冷笑。
当你自己有多尊贵哩,竟然敢对老身的晋平不冷不热,也不想一想,晋平可是老身生养的,是天下间女子最最高贵的出身。倒是你,一个破落户的出身,全靠老身抬举才飞上枝头变凤凰。凭的什么给晋平脸色瞧?
想到刚才许皇后高高在上的态度与倨傲的言辞,韦太后就气的牙痒痒。
范雪瑶听到这里,不由感到惊讶,许皇后究竟又说了什么让韦太后这样气愤不已?陪着韦太后、晋平公主说笑的同时,竖着耳朵听厅内众人的心声,幸好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厅里伺候的宫女有好些个都还在想着这件事,因此范雪瑶没多久就把事情的经过估摸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今早许皇后很早就来给韦太后请安了,这是自然的,毕竟今天有筵席,来的都是皇室成员,肯定会来拜见太后,那么许皇后作陪是一定要的,否则岂不是在旁人看来就是她们婆媳不和?就算真的不和,许皇后也不能容许自己的威严被旁人触犯,更不能容忍自己被人轻视。所以许皇后一早就来了。
晋平长公主回京也有阵子了,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能够每日出来行走一段时间了。今天别苑设宴,她自然是要来的,她是韦太后的亲女儿,而且有些日子没见面了,来的便最早。
在范雪瑶来之前,晋平长公主给韦太后问安,许皇后作陪一起说着话。初时还好好的,叙过寒温,便说着母女间的体己话,说着说着韦太后看着女儿病弱气虚,中气不足,说句长点的话都要断成几截换换气的模样,就心痛难当。说话间就埋怨起了萧诗以及萧家人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的话来。
晋平长公主见娘娘气愤起来,自然要出言相劝,安慰她。
谁知这时许皇后插口了,也劝韦太后宽心,转而又把话锋投向了晋平长公主,说的话却极不中听。语气虽然一副为韦太后和晋平公主着想的样子,可话里话外的透露出的意思,却是晋平长公主不够贤良,没有容人之量,让事态闹大了,堕了皇室的颜面,现在还连累原本就生着病的太后还要为她担心。
范雪瑶简直震惊了。许皇后究竟哪里来的底气这样指责晋平长公主?
要说贤良,她自己贤良吗?要说容人之量,她自己有吗?还说不孝。难道要晋平公主一直容忍萧诗的冷漠无视,容忍萧诗那些姬妾的挑衅,忍受种种折磨,最后抑郁而终才是对太后的孝顺?
难怪韦太后会理都不理许皇后。
也亏得韦太后是接受贵族教育长大的贵女,又经历良多,如今这涵养和度量真非常人所有。换成是她,自己的女儿受了偌大的委屈险些屈死,最后还被媳妇这样指责,当场就让儿子休妻的心都有了!
范雪瑶知道了这出事,心里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许皇后这大概是已经被自己洗脑了吧。一直催眠自己说要贤良要恪守礼教,从前倒是被人称赞过贤良,循礼。结果她就感到自己的努力被承认了,越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就该恪守礼教。可最近连连受到挫折,打击到了她的认知。
否则她怎么会认为晋平公主这样做是错的?就算她心里不认同,怎么糊涂到当着韦太后的面说出来?韦太后可是晋平公主的亲娘呀。别说这根本不是晋平公主的错,即便是晋平公主的错,韦太后的心也会向着她。
明摆着得不偿失,结果还偏偏做了。只能是她坚信这样做是对的,哪怕挨了韦太后的训斥,她也能得到个恪守妇礼敬顺之名,博取重这些的臣子的敬重。
微微摇摇头,算了,许皇后自己找死就自己找吧,反正韦太后原本对她的意见就很大了,现在再多一样也没多少区别。韦太后就是对许皇后再厌恶,也不会做什么。顶多就是下下许皇后的脸面,给点排头吃。这对于她来说也是有利的,等许皇后人心尽失,废后也就顺理成章了。
楚煦忽然闹着要从乳娘怀里下地,乳娘哄拦不住,急的满头大汗。
“把他放下来吧,别抱着了,他是嫌闷。让他到地上自己玩吧。”范雪瑶见楚煦“呜呜”使劲扑腾着两条小短腿,闹腾的乳娘满脸通红,便这样说道。
乳娘闻言,松了口气,在楚煦再挣扎的时候就顺势让他放下地来,给他理了理挣皱了的小衣裳。
晋平长公主眼睛看向楚煦,目光有些柔和,忍不住开口说道:“这是大皇子么?生的粉雕玉琢,看着这般活泼,倒不似才满周岁的。”
她因为和驸马感情不和睦,成婚后甚少同宿一室,后来她渐渐积郁成疾,形容枯槁,萧诗便更加不愿亲近她了。因此她一直没有妊娠事。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对孩子自然而然的就多了三分喜爱。见楚煦果然生的异常白净,活泼可爱的,心中就甚是喜欢。
“是呀,这孩子的确生的好,不过还是他娘养的好,你瞧,这孩子多结实。”看着楚煦下了地,就吧嗒吧嗒跑到范雪瑶脚边抱着她腿仰着小脸求抱抱,可爱的她的心都化了,韦太后笑的皱纹都挤出来了。
范雪瑶把楚煦抱起来,让他坐在膝上,一边同她们说道:“这孩子就是太活泼了些,总抱不住。乳娘抱一会儿就闹着要下地,偏他人小,在地上又待不了多久,一会儿抱一会儿放的,乳娘都要给他烦哭了。”
“活泼好呀,活泼就表示大皇子养的好。咱们皇室的孩子,恨不得成日金子儿裹着,也动不动就是养活不大的。这些孩子打小咱也能看出个一二三来,都是些荏弱的孩子,动不动就是腹泻,夜啼,或是害哪里疼,或是发热。还是你把大皇子养的好,到今日满周岁,连腹痛都没过几次。也亏得你了,自己还是这么小的年纪呢,就能把孩子养的这样好。”韦太后赞赏的说道,看着范雪瑶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欣赏。
范雪瑶羞涩的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晋平公主:“娘娘……你这样说叫妾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做后妃的,职责就是给官家开枝散叶。养育好皇子皇女,不是分内之事吗,当不得娘娘这样夸的。”
晋平长公主看她有些孩子气的神态,是个做母亲的人了,偏偏这样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就是异常娇俏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宠溺疼爱她。心里便生出几分亲近来。其实以她的年纪来说,做范雪瑶的母亲是妥妥的。
显然太后也是很喜欢范雪瑶这副讨喜的小晚辈的模样,乐呵呵的,冲着范雪瑶招招手,让她把楚煦抱给她。
“晋平,你看,大皇子这孩子多可爱,看这小脸儿,像极了官家,尤其是这小鼻子。”太后把楚煦抱了下,果然沉甸甸的,抱了一下就有些手酸抱不住了,就放在宝座上,在她和晋平之间。
晋平还是端庄的坐着,只是眼睛仿佛沾了胶水一样,黏在楚煦身上。她和官家一母同胞,原就是生的很相似。这孩子像极了她弟弟,那么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不也是像她吗?想到这里,晋平看着楚煦的眼神更加柔和了。
“果然很像官家,奴依稀记得,官家襁褓时就是这副模样。”
如果她有孩子,大概就会像这个孩子了一样吧。白白净净的,还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又甜又纯真,令人想要抱到怀里亲亲,好好疼疼他。
“那会儿官家可没这孩子这样白,眼睛也不像这孩子这样大,这孩子把他父母的优点却占了,将来肯定是个颜如宋玉、龙章凤姿的郎君。”太后摸了把楚煦嫩嘟嘟、白嫩嫩的小脸蛋,笑的和蔼可亲。
太后因为病弱,气血不足,手凉凉的,触感不是很好。楚煦不适的扭了扭脖子,因为常常叫范雪瑶抱来给太后问安,他熟悉太后,倒没有挣扎。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面前陌生的人,目光被她脸上檀红的胭脂,以及头上闪闪发光的首饰吸引住了。
“哎呀,大皇子怎么一直盯着奴瞧……”
晋平有些受宠若惊,她病的面黄肌瘦,形销骨立,从外表来看,委实不是能讨人喜欢的样子。就是成人看了都有些害怕,更别提小孩子了。而且因为积年吃药,身上一股苦臭的药味怎么也去不掉。
从前在蜀地时,萧家年幼的娘子、郎君不喜欢接近她,就连年长的,态度也是恭敬而疏远的。就是伺候她的侍儿,恐怕心里也是有嫌恶畏惧的。离群索居久了,如今她叫楚煦这样眼巴巴直勾勾的看着,心里又欢喜又有些慌乱。
范雪瑶轻笑道:“这孩子是看公主的首饰熠熠烁烁的好看,又绚丽。”
“哦?原来大皇子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呀。”晋平惊讶的笑道,欣喜之下,挽袖伸手就要拔头上的点翠花钿儿。这个花钿儿是点翠的,还嵌了碧玺、绿松石、彩宝和珍珠,她头上戴的钿儿,就属这个最好。
范雪瑶见状,连忙阻拦道:“可使不得,你与了他,一准就给糟蹋了。这孩子就是喜欢看,又不懂得欣赏。他有不少玩具,都是鲜艳多彩的,够他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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