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殿中官员皆是默默然,他们忖度着,此刻自家门外怕是已经叫兵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说远的,若是此刻出列,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首身分离的下场了。
陈姝看向沈霁,道:“沈霁谋害皇嗣,将他压入暗室。”
沈霁闭上双眼,看向陈姝,陈姝直视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他恍然仿佛回到了那年海棠正好的时候,他在陈姝的院子外面,见到了满身鲜血的她,她那时亲手杀了阿于提,立在庭中又哭又笑,状若疯癫,沈霁拉着她洗掉了脸上脖子上的鲜血,看着陈姝的目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仿佛一柄利刃缓缓出鞘。
沈霁转身,垂下了眼睛,他曾目送陈姝出塞的车驾,曾见到带着阿于提归来的小公主,曾见到杀人后满身是血的陈姝,如今见到了陈姝登位。
终究不能再看下去了,沈霁一步一步走出了正殿,只见外面银装素裹,阳光正好,他眯起眼睛,只觉得恍若一梦。
这时,容郁缓缓而来,他围在银狐裘中,眉眼淡漠,他见了沈霁躬身下拜,道:“经年不见,不知清晏可安好?”
沈霁一笑:“这么多年了,从未如此轻松过。”
容郁道:“清晏你我少年相交,到如今三十五载,其中便有龃龉,你也是我的朋友。”
沈霁整理了衣冠,拱手一揖,“三十五载的朋友,如今就此别过。”
容郁还礼。
二人雪中对拜,起身后都笑了,沈霁看向容郁,道:“她的身侧,乃阿鼻地狱,容郁,你要留下来陪着她。”
容郁眉目安然,“容郁此心,九死其犹未悔。”
“容郁啊容郁,真不愧是容郁啊。”沈霁苦笑,将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去。
容郁目送沈霁慢慢离开,抬眼只见入目都是雪,好寂寥的景象。如不出意外,这当是最后一面了,陈耀杀不得,沈霁却留不得。
容郁望向殿中,端坐在御座上的陈姝与他对望,一边是高坐帝位的人间帝王,一边是天地霜雪中的过客,容郁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举步走了进去。
半夜,陈姝睡醒了,有那么一刻,不知今夕何夕,可能是因为近来总是见到故人,所以感触颇多。她起身走到了门前,开门,只见外面明月高悬,距离七月半越来越近,月亮也越来越圆,陈姝拢着身上的披风,凭栏望月。
第123章 盂兰(一)
七月半这日是个好天气,陈姝昨晚睡得不好,补眠半日,醒来就见满娘坐在床头,倒吓了她一跳,再一看,许濛也坐在一旁。
陈姝起身,宫人们奉上了水盆,她擦拭面庞,又漱了漱口,道:“阿娘和阿满怎么都来了?”
许濛看向她眉目间隐隐有忧色,道:“阿姝在梦中,似乎一直皱着眉头。”
陈姝看着许濛,过了近十年,许濛却还是旧时模样,便是连眼神都不曾变,一如既往地澄澈与干净,这不是皮囊保养得宜而是内心依旧纯粹。
她还未显怀,近来怀孕十分辛苦,气色却意外得不错。
满娘是知道内情的看向陈姝的目光中也有些担心,她道:“我听宫人们说你最近一直睡得不好,老早老早就要起来去散步。”
陈姝摇头,“无事,不过是想起了从前的旧事。”
许濛欲言又止:“难道,是沈霁他们?”
许濛许多事都是从满娘那里逼问来的,也是陈姝默许的,若是什么都不让许濛知道,难免她会多想,不过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几个人,具体什么情况全都不清楚。
“不是,不过几个男人罢了,那有什么,只是勾得我想起了往事。”陈姝起身穿衣,宫人们奉上来的乃是一件玄色织锦衣裳,穿上身才发现,是件男装。
许濛和满娘见陈姝穿了件男装,顿时笑了:“怎么想起来穿男装了,今晚盂兰盛会难道要穿着男装出门么?”
“许久没有这样出门了,省的还要带帷帽。”陈姝拿过镜子,对着镜子描眉,不过寥寥几笔,便是两道入鬓的剑眉,正要放下镜子,只见宫人引着陈昱进来。
许濛和满娘的目光在陈姝和陈昱之间打个转,忽然都笑开了,许濛道:“真是,太像了。”
陈姝的眼睛是陈氏人标志性的桃花眼,眉目含情,眉毛形状较男子稍微柔和一些,今日画眉加上了棱角,顿时就让人觉得这是个美得雌雄莫辩的少年郎。
陈昱进来,他上了些年纪看着威仪更重,这二人站在一起,实在是相像,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一家人。
陈昱见陈姝这样也笑了,他快步过来拉住许濛的手,道:“今日有些凉,你穿这样少跑过来,就是想看看阿姝要打扮成什么样?”
许濛笑道:“才不呢,我今日去不得盂兰盛会,总也要来阿姝这里过过瘾才是。”
陈昱拿过一旁的披风给许濛披上,道:“今日虽去不得盂兰盛会,却能够去洛水旁走走,放一盏河灯,慰藉哀思。”
许濛眼睛一下亮了,道:“真的?”
陈昱道:“山上太凉我们去不得,可是河边还是能去的,车驾已经备好了,我们早去早回,我是来接你的。”
说着陈昱拉着许濛起身,许濛道:“那就好了,许多事在宫中还是不方便,这样的日子,能出去还是好的。”
说着许濛又来到了陈姝身边,道:“阿姝今晚也要开心一些才是,我虽然不大清楚前世究竟如何,可是今生才刚刚开始,我知道放下还需要时间,但是我不希望阿姝因此不开心。”
陈姝叫许濛抱在怀里,她伸手拍了拍许濛的后背,道:“阿娘不必忧心,我没事的,你啊,快点随着阿父去洛水旁吧。”
许濛替陈姝整理了头发,点点头,同陈昱携手离去,走得时候,陈昱也同陈姝点头致意。
陈姝和满娘自然也知道他们这是要去洛水畔祭奠谁,有许濛的父母,还有陈旻。
殿中便剩下了满娘和陈姝,满娘看着二人离去,捧着脸道:“你瞧,把我叫回来就是看这种秀恩爱场景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陈姝将玉珏带在腰间,对着铜镜上下照了照,道:“怎么,阿满没有心动的?”
满娘摇摇头:“没有啦,从前遇不到,在这里就更不可能了,毕竟还是有很多事情说不到一块儿去,比起谈恋爱,我还是比较喜欢做自己的事情。我从前啊,也是很想找个男人的,可是现在这种心思已经淡了,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很好了。”说着满娘又调侃陈姝道:“你看,便是你这样,不也为情所困么?”
“为情所困?”陈姝挑眉,语气凉凉的。
满娘略怂,“那你现在天天睡不着,肯定是为情所困啊。”
陈姝转身,在满娘的目光中缓步而来,她伸手挑起了满娘的下巴,唇畔挂着一丝笑,道:“这从何说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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