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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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至此,魏帝举步进了甘露殿,他匆匆行过正殿,并未有半分停留,同庞后在这甘露殿中相处的往事,都变作了浮光掠影,不值得他记,也不值得他念。

他来到配殿,只见那宫室中点着一盏昏暗的灯,梁琥上前推开门,殿中一个老妪跪伏在地上,她身上微微发抖,道:“陛下万岁。”

魏帝立在门前,也不进去,道:“你便是庞美人身边的乳娘?”

“正是老奴。”老妪战战兢兢道。

魏帝又道:“当年庞美人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老妪很是激动,声调提高,道:“陛下,陛下明鉴,我们美人从小身体就很是强健,并且当时正值冬日,染上时疫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美人去后,老奴整理美人的衣物,发现一个带着血污香囊……这香囊正是宫中分发下来的。”

老妪言下之意,所说的便是中宫庞后暗害庞美人,这其实都是魏帝查到的东西,他声音平静无波,道:“此事你攀扯上了东宫,你可知这是泼天大祸。”

老妪浑身瘫软,断断续续道:“我们……我们美人的确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庞后的确有杀我们美人的心思,请陛下明鉴啊。”

魏帝语气缓和,道:“说下去,什么事。”

老妪没听出魏帝温和语气下的危险,道:“我们美人说大穆昭华三十六年,她曾同庞后一并在陛下后宅……”老妪说到一半,只见雪光下,魏帝的脸色有些狰狞。

魏帝道:“朕记得那个时候,先帝还是魏王。”

老妪接着道:“美人说,昭华三十六年六月十六,那是个雨夜,她亲眼看着庞后去找一位贵人。”

听到一位贵人二字,魏帝神情一瞬间扭曲,他迅速平复心情,道:“然后呢。”

老妪年纪大了,像是沉浸在一个往日的旧梦里,她喃喃道:“她说,后来,那位贵人就没再回来了。”

“她说,庞后害死了一个极重要的人,会有报应的。”

报应,魏帝闻言,抬眼看了看老妪佝偻的身子,在那昏暗的宫室中,他目光瞥向身后的梁琥,梁琥身体一颤,魏帝道:“把她和这座宫室都封了吧。”

老妪从梦中惊醒,想要扑上来,魏帝转身,梁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就像是一只鬼,他在老妪惊恐的目光中,关上门。

“陛下,陛下明鉴啊,我们美人死得冤枉啊,陛下,请陛下看在燕王殿下的份上,还我们美人一个公道吧。”

魏帝将这声音抛在脑后,就像是将无数不堪的往事抛在身后。

昭华三十六年六月十六,那天的雨大极了,冲毁了一个当时最强大的家族。

乱世中,魏王陈氏一族,乘势而起,终于抓住了时机,御极宇内,制衡天下。

陈氏也不是没有付出,他们失去了最惊才绝艳的世子和他的世子妃。

魏帝走得很快,就像是能逃走一样。

第30章 大事

新年没过几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大事让整个洛阳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这天是初四,许濛抱着满娘做给她的糖炒栗子在屋檐底下烤炭盆,今天是个好天气,大太阳,晒着暖暖的。

洛阳的人不怎么时兴烤炭盆的,只是许濛他们一家四处辗转,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风俗习惯回来。她手里拿着栗子,拨了一个,把脚凑近了炭盆,把栗子放到嘴里,嚼一嚼,都是栗子的香味。

满娘给她拿了热茶过来,许濛将茶盏接过暖在手里,满娘道:“外面这么冷,就是有炭盆也不舒服的,你呀,快点跟我进去。”

许濛拢紧了身上的披风,道:“才不呢,也就是这冬天才是烤炭盆的好时候。”

满娘吐槽道:“得了吧,你就是矫情,我们这又不是在蜀地或者南方,那边不下雪,冬天阴冷,烤炭盆取暖,这洛阳,天天下大雪,你鼻子都冻红了,还在这挺着。”

许濛吸吸鼻涕,只得听了满娘的让人把炭盆挪到屋里,她还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满娘摸出几个红薯,许濛眼皮一跳,道:“阿满,你现在还能吃进去红薯?”

满娘原本没想到这一茬,脸上一僵,把红薯放下,道:“真是的,好好的一个红薯,我都被搞出阴影了。”

许濛往满娘嘴里塞了个栗子,道:“那就吃栗子。”

许濛有些忧心忡忡,道:“也不知小彘和阿苍怎么样,阿满,你说太子妃会对她们好么?”

满娘嘴里吃着栗子,道:“这个,我觉得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得来的孩子,不会不好的。”满娘这话刚说出口就有些惴惴不安,她试探道:“可是,阿濛,你有没有想过,她们都还只是孩子,都不认人就被抱走了,先不说我们能不能回去,就说我们回去了,万一她们不认识你怎么办,和你不亲近怎么办呢?”

满娘也不想说这样的话来坏了许濛的心情,但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有些事不是你不面对就不会发生的,她倒是希望许濛能够先做好心理准备。

许濛也不生气,只是手上剥栗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目光看向房间某一处,也不看满娘,道:“你说的问题我不是没想过,但是阿满,我其实是个没能耐的母亲,我不能给小彘和阿苍高贵的身份,不能让他们过上顺遂无忧的生活。”

满娘刚想说话,只见许濛摆摆手,接着说道:“可是,我是在用心爱着她们的,阿满,我不是没有怨恨过,不甘过,但是我知道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现在对小彘和阿苍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其实现在这样的情形,我没得选,能做的太少了,只能活着然后等待,但是阿满毕竟我们都还活着,我想活着就有再相见的时刻。”

许濛一笑,带点自嘲的意味,道:“阿满,可能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情就去想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办的事情就不要想。人生啊,本无烦恼,庸人自扰之。”

满娘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转念,又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才好,说许濛作为母亲就要天天以泪洗面才是对孩子最好的想念么,可是就这样活好自己,便是十恶不赦的么?满娘有些想不明白了。

许濛又往满娘手里塞了个栗子,接着道:“现在,我们安好,阿爷安好,小彘与阿苍安好,所有我在意的人都安好,这就是我所有的祈愿了,太子妃将孩子抱去,我也有恐惧,有绝望,有难过,但是毕竟我们都安好。我们要做的,就是这样一直安好下去。”

说着,满娘看向许濛,只见她的目光中带着坚韧。

说完,许濛把一旁的红薯拨开,道:“所以啊,我想我未来都不会再想吃红薯了。”

满娘笑了,归家以来的那些不安与忐忑都化作了泡影,这爷孙俩的精神胜利法居然治好了她的焦虑,真是神奇,可是眼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只能这样了。

满娘心中却还有一个疑问,道:“阿濛,你觉得太子殿下的说法,到底有几分可信呢?”

这倒是问倒了许濛,她略微一沉吟,道:“这我真是不知道了,阿满,我们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浪花罢了,太子殿下面对的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我不知道殿下在想什么,其实也无意去猜测,不过,我觉得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坏心便是了。”

满娘一滞,这盲目的相信,难道许濛也是个被太子陈昱色相所迷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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