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正嘉说道:“朕的用意,你明白?”
郑谷含泪道:“奴婢明白了。”
正嘉“嗯”了声,道:“明白就好。郝宜虽然忠心,到底欠了些聪明,别的人虽聪明,心却总用不到正道上。你回来了,朕安心。”
郑谷俯身在地上,大概是难忍澎湃的心潮,郑谷竟忍不住哽咽起来:“当年的事,主子该把奴婢剐了才是。”
“朕没有想要剐任何人!”皇帝却突然有些发怒,猛然起身俯视着郑谷吼道,“那都是他们趁着朕不省人事的时候干的!”
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老虎,皇帝的声音几乎冲出了省身精舍,冲到了整个紫禁城的上空,在那万里晴空上回荡。
而他尾音咬的重重的,又微微上扬,仿佛把什么东西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令人心颤。
郑谷伏地,流泪道:“主子饶恕,是奴婢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只是奴婢这三年来日夜不安,真的恨不得是自己去受了那刑罚……”
听见“刑罚”二字,正嘉屏住呼吸,然后他猛地扬首,静了半晌。
皇帝的震怒来如雷霆,离去的,却也突兀。
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闪闪烁烁,但是很快,皇帝又镇定下来,他回过身,淡声道:“你去吧。朕也累了。”
“是。奴婢遵命。”郑谷认真磕了个头,垂着双臂,缓缓后退,将到殿门口,才转身出门。
原地只剩下了薛翃。
薛翃没有动,此刻她心中所想的,是方才皇帝盛怒之下大吼的那句话——“那都是他们趁着朕不省人事的时候干的!”
“他们”——皇帝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皇帝心知肚明吗?
薛翃有些恍惚。
前方正嘉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薛翃扫他一眼,正要悄然退后,脚步才动了动,就听正嘉沉沉地说道:“你不许走。朕没有让你走。”
薛翃只得止步。
殿内静悄悄的,那博山炉里的香烟袅袅,仿佛也因而静止了。
殿外的蝉唱因此而显得格外鼓噪,一阵阵地宛若不忿的吵嚷,叫嚣,有条不紊地送入耳中,又像是谁人此刻的心声。
半晌,皇帝终于回过身:“朕这次召郑谷回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薛翃道:“皇上特意当着我的面提起云液宫的往事,难道,是跟这件事有关?”
算着郑谷回来的路程,竟是在太子出事之前,郑谷就启程了。
可见皇帝早就开始暗中谋算。
正嘉并未否认,说道:“是。三年来,朕不肯重提此事,也封禁了云液宫,甚至对宝鸾宝福,也不予理会,因为朕一旦看见她们,一旦听见‘云液宫’三个字,一旦提起这件事,朕就会忍不住,心中着实难过,而且……恨极。”
薛翃握拳:“皇上恨什么?”
皇帝向着她走了几步:“朕不但恨极,且怒极,你不明白,也不用明白,但是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不管是做什么,朕毕竟无法更挽回翃儿的命。”
当初和玉第一次回高府,路上遇袭。
皇帝以为她凶多吉少。
冲着外头大叫了那一句“如果杀了你们能换回她的性命,那朕早就统统都杀了”。
没有人知道,那会儿正嘉不止是说和玉。
而且还有他暗藏而不能提起的心病。
他这一生算无遗策,把人心玩弄在股掌之上,就算朝中最精明强悍的臣子也要向他低头,但唯有那一次,是他失算了。
那是皇帝毕生的憾事恨事。
这股恨怒,在梧台宫走水的时候,仿佛也融入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满是快意地将何雅语焚毁殆尽。
他最能隐忍,但不管过多久,都绝不会忘记。
但对薛翃而言,一声“翃儿”,像是有人在自己的心头上捶了一拳。
这是她才嫁给皇帝的时候,两人如小夫妻般和乐,最亲密之时,皇帝唤她的。
只是后来登基为帝,后宫三千,皇上的心机跟城府也越发深了,极少有昔日的闲情逸致,虽宠爱她,这般称呼却再不曾提起。
隔世又闻,五味杂陈,但是悲酸最多,甜意却是一点也无。
正嘉说道:“郑谷是当年的涉事之人,这件事由他来了解,最适合不过了。”
“皇上想怎么了结?”薛翃镇静下来。
皇帝道:“这件事的主谋是皇后,但她已经身死,为免朝堂震动,就不必再翻尸倒骨了。等郑谷查明之后,朕会昭告天下,为端妃跟薛家正名。”
——这就是说,皇帝虽然要查当年云液宫行刺一事,但真凶不会涉及皇后,只是会给薛家跟端妃翻案。
听皇帝的口气,像是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他先前所说的“都是他们干的”,自然是不会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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