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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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泠笑得更无奈了,“这是哪跟哪啊?不过就是当年走得近了些,那时我才六七岁呢。我们两家之后没什么往来,所以你不知道这事,其实不过就是阿娘她们的笑谈而已。何况,”她敛了神色,眉间带了忧虑,“程大哥如今……”

一说起这个,阿沅就不知道如何回话了。大概满世界只有她一人知道程诩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江芸香还回了娘家,依江太尉的权势,断断不会让她在夫家守寡。这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就怕人还有私心,程诩的孩子也被带走了,这可是程家的嫡长孙。

清州程氏以军功起家,子息薄弱,万万不能断了传承。

何子晖带来的消息不好不坏,林太守思量了会,写了封奏疏,让人连夜呈了上去。看样子程诩已经是凶多吉少,原本一直找不到尸首,还留存着侥幸。可过了这么多天,那几丝侥幸也没了。

将军府上挂起了白幡,程将军也从京城赶了回来。皇帝因他战功赫赫,赏赐了黄金田宅,还想给他封侯赐爵时被人阻了回去,心里正有些不爽快,听说他中年丧子后,干脆给程诩追封了个将军。皇帝近年来行事愈发随心所欲,尽管这追封不合规矩,也无人敢驳。

这场丧事过后不久,江芸香就带着孩子回了京城,由程让一路护送。阿沅跟着林泠去城外送行,江芸香给林泠递了个锦盒,“这是我给你大婚的贺礼,我如今不太方便出门,只能在这给你了。”

“多谢。”多余的话不好说,惟愿你此后平安顺遂。

阿沅这边却是她给程让准备了点东西,细细叮嘱道:“路上不要喝酒,喝酒对身体不好。别急着赶路,江姐姐还带着孩子,让马车稳一些……”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老母亲一样,生怕自己的熊儿子在路上闯祸。

程让一直听着没反驳她,等她说了一大通,才点点头,摸摸她头上的飘带,“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他的话音冷淡而克制,动作却又透着亲昵。阿沅一愣,若在往常,程让绝不会如此,他说话时嗓音会不自觉拔高,而且他虽然偶尔行事大胆,但对着她时的举止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她突然觉得,程让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风风火火、行事张扬的少年郎了。

也不知是好是坏。

行程不好耽搁,程让一行人很快就走了。阿沅看着他们的背影,难得有几分惆怅。

如今已是四月末,没有几日就是林泠的婚期,按理说她应该少出门,可江芸香要回京,恐怕往后都难以见面,她这才带着妹妹出来送送。

她们转身准备往回走时,正好瞧见不远处柳树下站着个人,目光直直望着这边。阿沅一惊,下意识去看阿姊,却见她面色了然。

“无事,你先回府,我找他说说话。”林泠安慰地拍拍她手,往柳树边走去。

阿沅看那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沿着小径往原上走,竟然连侍女护卫都不带。她往前走了半步,终究还是觉得不妥,林泠和崔景的事情,她不好干预。

回府时还不到午时,她静下心来准备将《黄帝内经》看完,之前因各种杂事忙碌,丢开了几日,趁着空闲尽快习完才好。她天生领悟力不错,仔细琢磨了些日子,不敢说有多少造诣,但也有了几分心得。

火候到了,是时候加点汤汁了。

第15章

杏林春意暖,佛门净地安。

太守府上的府医和其他大夫是不一样的,他在太守府独占一个院子。

阿沅走到杏林院外,看见院门虚虚掩着,里面安静得很。她正要过去敲门,门就从里面拉开了,出来一个小童,是府医带在身边的药童。

看见二姑娘来了杏林院,药童十分惊讶,又有点担心道:“二姑娘您身体不适?”府上皆知林家二姑娘最是病弱,今年来就生了两场重病,让人看见她都不得不提着心。

阿沅问他:“我身体无碍。徐先生在么?我有些事想找他。”说起来徐先生和徐氏还是远房亲戚,论辈分,阿沅还要叫他表舅,只不过关系较远,徐先生又辗转到了他们府上为她治病,为表尊敬,她都要称一声先生。

药童听说她身体没事,轻舒一口气,没多想就带着人进了院门,“徐先生在的,您快进来坐。”

阿沅怔了一下,她还以为要通报呢,原来这杏林院大门这么好进。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淡淡的苦但又混着草木的清香,阿沅这些日子都闻惯了,倒觉得这地方十分舒适。

徐先生正低着头捣药,按理说这种事应该由药童去做,可他却十分喜欢,有时候捣着捣着能坐上一天。什么都不想,只注意着手上的动作。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他头都没抬,直接问道:“二姑娘来做什么?”

药童带了人进来坐下,又要赶紧去端茶盘。只剩阿沅在他跟前,不免有些紧张,她想了想站起来道:“阿沅今日前来是想徐先生收我做学生。”

“哦?”徐先生终于停下捣药的手,用一旁的干净汗巾擦了擦手,“二姑娘想学医?恕在下直言,并不适合。”

阿沅也知道徐先生不会贸然答应,可她才开了个口就被拒绝,还是有些沮丧,“我知道,徐先生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当学生不行,药童也可以啊。”

她话音未落,端茶盘的药童回来了,听见这话赶紧抢道:“使不得使不得,二姑娘千金之躯如何能做我这些粗活儿?”

阿沅狐疑地瞧他,总觉得他是担心有人跟他抢事情做。

徐先生端了杯茶慢悠悠地喝着,喝完才道:“二姑娘想学医可跟太守还有夫人说了?若夫人同意,在下自当从命。”这话说的好听,但却堵了阿沅的死路。

阿沅知道,林尚和徐氏绝不会答应她跟着徐先生学医,否则她也不会私下来找徐先生,连侍女都没带。且不说学医十分辛苦,更重要的是,哪会有世家贵女学这东西?难道将来去给人看诊吗?

阿沅还真想去给人看诊,那个人就是程让。她总想着如果她懂医术,是不是能让他幸免于难?另一方面,她知道这个想法并无道理,史书记载的程让在死前已经是一品大将军,以他的身份地位,多的是医术好的大夫供他用。病逝就代表他的病大概真的无力回天。

她想了想,突然叫了一声:“表舅~”

徐飞舟被茶水呛了下,对着这个便宜外甥女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在太守府也待了两年多了,虽然徐氏初时客套说他是表舅,可徐氏的儿女都称他徐先生,表舅倒是不常叫的。

“二姑娘还是叫我徐先生吧。”连“在下”的自称都忘了。

阿沅不甘心,看见徐先生杯中的茶水只剩底了,赶紧执茶壶殷勤地为他添茶,“表舅何必这么见外,直接唤我阿沅便可。我知表舅是不愿我辛苦,可我却是对杏林之术心慕已久。古语有言,久病成医。我体弱多病,不过是想多习些东西,聊以慰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个面甜嘴甜的小姑娘。

徐飞舟哪里是怕她辛苦,分明是怕她糟蹋了医术,可这意思不好说出来,只能轻叹两声劝慰道:“二姑娘要多强身健体,自然体格强健。学医一事,不在一时,不可操之过急,不可心血来潮。二姑娘若真有心,平日里看些医学典籍也是有益的。”

阿沅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忙不迭道:“我近日正看了《内经》素问篇,有些问题还想请教先生呢。”

这会又不叫表舅了,徐飞舟气闷,果真是便宜外甥女。

阿沅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只看见他似乎不情愿地轻点了下头,便知道徐先生心还是软的,赶紧笑着道谢又告辞。总不好一次就将先生逼急了。今日能让徐先生点头指导她,算是意外之喜了。

看着小姑娘欢快的背影,徐飞舟更气闷了,真的是得到便不知珍惜。倘若她再多求几句,指不定他就心软了。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回头太守夫妇怪罪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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