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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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玄道:“他乃是活佛现世,慈悲六道。”

皇帝忽然从暗处大步走到一玄身边,盯着他,说:“既然如此,朕就封他为第一高僧,他不是活佛吗,不该保佑我大荆吗!”

音调拔然升高:“出家人如何窥我大荆的江山,成我荆国的皇帝?!”

一玄被他癫狂的几句话给震住了,月色隔着纸窗照上皇帝的脸,将他的五官映的刷白,一玄看见皇帝苍老的容颜,想起睿思,忽然明白这出荒谬、妄图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山河易主的想法从何而来了。

他不愧是山月亲自挑选的徒弟,聪颖过人,心比水还清透,一玄当即撩袍跪下来,无不恭维恳切的说道:“陛下,他乃是您潜心向佛修来的血脉,您且见过就明白了。”

长安寺,火炬如龙,照亮了半个山巅。

火光远远映上窗户,灵江睁开眼,看见趴在橘猫柔软长毛里酣睡的秃毛小崽子,啄起被角拉至橘猫身上,将它们盖好,这才展翅飞了出去。

落到一处树梢上,看见山寺里的僧人和禁军剑拔弩张,怒目相站,火炬照的人脸上明晃晃的。

为首的禁军正要示意众人冲进去,这时,寺门开了,一个身着僧袍的人迈了出来。

看见他,灵江眼里一亮,只见睿思身披白日里见的那身金红色裟衣,手里握着一柄宝玉手杖,其装饰无不奢侈繁华,在火光的照映下,金线在裟衣底下流转,宛如九天鎏火,他神色庄重,常年浸淫在佛香禅经中,眉目之前带着佛像如出一辙的悲悯,当真就如神佛下凡一般,一出现,当即唬住了现场的所有人。

睿思道:“走。”

那些僧侣安排好似的,鱼贯而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穿过火光,其阵仗声势令人惊为天宫之景。

灵江瞧着,心想,殷十九也太会造了,自己看见都要觉得睿思是活佛了。

帝都这一天的深夜,很多人彻夜未眠,黯淡的黎明在天边镶上一道灰蓝的云边,一玄暗中活动了下酸疼的腿,看着龙椅上撑着额头的皇帝。

男人侧着头,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几道深刻的皱纹从那双紧闭的眼里横生出来,好像也带了里面惯有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狠厉。

宫殿漆红的大门缓缓敞开,睿思身披裟衣,犹如远赴天竺归来的得道高僧,以长安寺僧侣的身份第一次踏入了这座宫殿。

他目不斜视,从清晨薄薄的雾气中穿过长长的回廊,遇见来回奔波的婢女和太监,有人站立静候,有人好奇张望,他的心平静如水,冷漠的想着什么。

多年后的一天,他独自走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回廊里时,忽然想到,自己那时心中想的是,将有一日这些人见到我,需三跪九叩,奉我为尊。

第79章 佛火小凤凰(八)

这天清晨, 很多人都曾亲眼见过身披袈裟的僧人,阳光从他身后升起,照着他的红裟,滚起一身细碎的金芒, 他的鞋履洁白, 踩在皇宫的青石板上, 犹如踏雪而来。

皇帝从幽暗的宫殿里放眼去看,被阳光刺伤了眼, 微微遮挡后,才看清伫立在殿前的僧侣。

只是一眼, 就让他震住了。

台下的少年像极了二十年前年轻的皇帝, 一模一样俊朗的五官, 一模一样沉静内敛的气质, 甚至是一模一样藏匿在眼眸深处,只有权谋者见权谋者,才能看清的野心。

皇帝的胸腔震撼着, 他看着睿思, 就好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比如今心里压抑着血腥黑暗过去的、更加干净肆意、无所畏惧的自己。

少年施施然而站, 平静的对上皇帝的眼,唇角含着一丝微笑,默默打量这座王宫, 他从未来过这里, 却仿佛早已经唾手可得。

皇帝按住龙椅的手背绷起青筋, 眼瞪到极大,眼球布满血丝,嘴唇隐隐发颤。

睿思见他无声力竭之姿,收回了目光,轻轻眨了一下眼,刹那间,已然换上一副纯良的模样。

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皇帝从濒临惊骇的情绪中回神,再去看少年,方才的种种都看不见了,如同一场幻觉一般。

皇帝缓慢的呼吸,心有余悸的品味着那种恐怖的危机感。

迎着阳光,他看见一个像极了自己的僧人。

神佛之像。

皇帝垂着眼皮,心里想着,生了自己脸皮的佛,这不是说……

一旁的一玄忽然低声缓缓道:“供佛,方得万古长青,陛下,是为了您呀。”

皇帝一愣,暗沉沉看了他一眼,终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总算从看见少年后心里升起的惶恐中回过神来,负手道:“神佛一路奔波,想来是劳累了,来人,将子蔚宫收拾出来,先请神佛去歇着。”

太监公公立刻应了一声,侧身走了几步,手里的拂尘换了方向:“神佛请。”

皇帝又道:“一玄禅师一起去吧。”

一玄诧异,想撩起眼皮看他,又努力忍住了,合掌向他行礼,默默跟了上去。

他们刚进到子蔚宫里,宫殿的大门豁然关了起来,在渐渐缩小的门缝里,一玄看见无数披甲执锐的禁军奔跑过来,如同铜墙铁壁,将殿门守死。

他们被软禁了。

直到确定殿门打不开,一玄懊恼的低声说:“皇上不相信我们。”

睿思回头打量子蔚宫,将权杖放到一边,说:“未必,起码他没将我们直接打入地牢。”

他走到里面,坐到铺着金丝玉缕锦被的软塌上:“一夜没睡吧,过来歇一会儿。”

一玄眼底发青,他正处于长个子的时候,不经常熬夜,小跑过去,低声说:“爷还在宫里,如果皇上不肯立你为太子,是不是就要动……”

睿思伸出手指抵在他唇边,打住他的声音,将他拉到软塌上,自己向后躺下去,以手为枕,斜眼看他:“不该操心的事别操心,小禅师,你念禅给我听吧。”

一玄想说,你也没比我大,不过他不敢说,水粉色的嘴唇糯糯的动了动,最后还是安静的坐到了软塌的另一头。

睿思出现在皇宫里,不等皇帝说明,只要没瞎的人就都看出来了,这副和老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随时随地在宣告着自己的身份。

只要是皇帝游历天下,微服私访,不弄出点风流韵事,带回来几个小野种,好像就白出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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