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他们原打算到最近的那座岛屿落脚后,再分散人手分别去其他岛屿找寻。现在,却是稍远处的另一座岛屿正在暮色里袅袅冒着青烟,甚至看得到隐约的火星。
十一问齐小观,“师弟,有没有觉得那座岛屿有些眼熟?”
齐小观细想片刻,转头吩咐船夫道:“快,往那座岛去!”
十多年前,当他们尚是七八岁的孩童时,师父郦清江曾带三位徒儿出门访友,一走就是两三个月。
其中有一位铸剑的莫姓友人似乎就住于某座岛屿之上,只是他们当时走的另一条水路,加之年纪极幼,记忆早已模糊。
此时听十一提到,齐小观便也想起,那莫老剑师所住的岛屿仿佛就在附近,仿佛就是这么个轮廓。
路过比他们年长四五岁,郦清江病逝时已成年,有时会代师父出门办些事,认识的师父故友也比师弟妹们多,便极可能认识此处,并在混乱之际投到莫剑师那边暂住。
眼见多日找寻有了希望,多半还想着处理好此事便可回京与小珑儿团聚,试试她为他做的新衣裳,齐小观很是振奋,也不计较才被师姐一脚踹到水里,又提过竹篙向前撑划。
只是看着那青烟,齐小观忍不住纳闷,“那边到底在烧什么?不像炊烟,也不像失火……”
……
他们很快到了那座岛屿,很快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凤卫,也很快发现那里烧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再也找不到路过了。
跟随路过避到此处的十余名凤卫,正从燃烧完毕的灰烬里一块一块捡起骨殖。
路过的骨殖。
气氛沉重到压抑,然后这种压抑在见到寻来的十一、齐小观等人后,化作了悲痛号啕。
都是精挑细选的凤卫高手,堂堂七尺男儿,从原来的含泪忍泣,到后来哭成一片,混合在夜风里怪异的枯焦味中,听来竟悲怆之极。
十一、齐小观面面相觑,眼见素日跟随路过凤卫抱着装骨殖的陶坛子跪地大哭,竟有种如堕梦中的不真实感。
在韩天遥说出暗算之人是路过后,他们料定了路过“受伤”必是掩人耳目,如今藏身不出很可能是愧对师妹,不敢出现。
花浓别院之事,十一一直语焉不详,但齐小观也隐约猜出路过可能在为济王或其他什么人办事,才做出这等不厚道的事。
但论起三人自幼的情谊,便是天大的事也该商议了一起面对,这也是他们苦苦寻找师兄不肯离去的原因。
可路过竟然死了,死了……
待稍稍平静些,原先在岛上那些凤卫已纷纷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在他们口中,是济王府部属先动手杀了韩天遥的手下,凤卫惊愕去寻路过时,发现路过正和段清扬打斗,且已受重伤。
据说,他们本应保护的南安侯被段清扬害了……
逐走段清扬后,路过不顾重伤带人搜寻南安侯时,只找到了被野兽咬碎的衣料和脱落的靴子,目测已经遭遇不幸。
眼见靺鞨兵赶来,还跟在路过身边的凤卫急忙带他离开,并在他的指引下来到这里,借住于莫剑师家中。
其实说的和先前罗苇说的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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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流光画影(一)
只是跟在路过身边的凤卫一路相伴,与他同历艰险,眼看他到了莫剑师家依然伤势沉重,直到昨晚不治身亡,想到他素日温厚,连病危之际都不曾跟人抱怨半句,自是痛彻心肺,此时议起“害”他的段清扬,竟是恨不得生食其肉,连带对济王都颇有怨辞。
十一细问过路过死前延医请药等状况,安抚了众人,方和他们一起返回路过等先前在岛上的住处。
岛上居民不多,而交游广阔的莫剑师无疑是岛上最德高望重的,时不时有求剑的贵客来访窀。
小岛并无客栈,于是莫家便在剑庐附近另建了几橼木屋供客人暂住。
这一二年莫剑师老迈卧病,求剑者多被回绝,故而客房都空着,这些日子正是路过及跟随他的十余名凤卫住着妲。
莫剑师本就老病,忽见已逝故友的大弟子在自己跟前“不治而亡”,更受打击,这两日病得愈发重了,连凤卫处理路过丧事都没能过问,此时早已歇下,十一等也不便惊动,只和莫剑师的长子莫钧等人见了礼,看凤卫们安置好路过骨灰坛,便先到路过先前住的客房查看。
除了尚未散尽的药味,客房里并无异样。
只是按南方丧葬风俗,逝者用过的衾被铺盖都已收拾出去,如今空荡荡的床榻便不由给人以曲终人尽的凄凉感。
不论如何,他们和他们的师兄之间,的确有什么东西终结了。
齐小观走到窗前,抱肩看向苍茫夜色,沉默片刻,问道:“师姐,师兄真的死了?”
十一听他话中惊愕疑惑竟大于悲伤,便知他也在疑心,沉吟道:“据他们所说,师兄一直自称伤势不太重,不愿兄弟们担心,虽延医开过两次药,但大部分时候只是用自己带的药在调理,终日卧床静养……直到前天才突然高烧,到昨晚便死去,还留下将他火化并将尸骨带回杭都的遗言。前天……”
彼时月色半明半晦,窗外的景色荡在夜雾里,便越发地暗昧不清。
可黯淡的烛光下,他们彼此眼底的疑惑如此清晰,竟能轻易地让对方尽收眼底。
齐小观已在苦笑,“若我没记错,前天我们正好寻到了这附近。他应该是得到消息,知道藏不住了……”
十一揉了揉太阳**,“最绝的是火化,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他被火化,亲口证实他的死讯……而我们也没法辨认那些烧剩的骨骼是不是他的。”
齐小观沉吟,“以咱们的修为,想刻意混乱脉象,给人重病之感,或闭气佯作死亡,都不是太困难。难的怎么瞒得过那许多朝夕相处的兄弟。他们怎会认不出火化的是不是师兄?”
十一淡淡道:“你忘了?江湖上多的是奇人异士,我年少时好玩也联系过不少。有个擅长易容的,就曾为我们三个各做了一张面具,曾试着让别人戴上,除了气质迥异,神色僵硬,几乎可以乱真。”
那时他们十六七岁,还在发育的时候,和如今的容貌可能差异比较大;但路过当时已经二十一二岁,三四年间容貌不会再有太大改变,若戴在他人脸上,再在气色上稍作修饰,便是日日相处的兄弟部属也未必辨识得出。
人死后容貌多少会有些改变,何况死者为尊,谁又会仔细盯着死人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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