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相传九歌是本朝第一乐将,有“音魔”之称,他谱下的曲,会迅速风靡全城的乐坊,街头小儿都能哼出一两句;他做的乐器,出类拔萃,千金难求。先帝喜好音律,曾三顾茅庐请九歌来宫廷乐坊,许诺荣华富贵,可他坚持隐居不仕,常年着麻衣、戴斗笠,醉卧山水间,铁了心要做一个传说。
从先帝开始的九五之尊就对他很尊敬了,原因很简单:抓也抓不住,请也请不来,除了大力渲染,加深这个传说,还能做什么?
众人恍然,难怪刚才那段萧声如此动听了。
“九歌先生想来赏宝,怎不早说,是朕怠慢了。”皇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将他虚扶起,“先生乐曲妙极,朕十分欣赏。可惜现在宝物已毁……”说到最后,脸色微微发黑。
九歌大笑起来,胡须颤抖:“满地水晶还在,怎能算是毁?遍地是能工巧匠,早晚可以还原。”
他微微一笑:“陛下乃多福之人,无需为小事烦恼。”
皇帝诺诺。
九歌慢慢道:“陛下,习乐不是件易事。”皇帝按捺住疑惑,顺着他的话头接过来,“正是……”
“草民愿意献上曲谱一份,陛下便饶了这群乐班孩子们。”他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纸来,笑呵呵地塞进了皇帝手中。
“……”皇帝下意识地接过了,还没出声,便听到一声“草民叨扰”,眼前褐色衣衫呼啦一声,转瞬便不见了。
“刺啦啦——”见人影晃动,侍卫的钢刀下意识地去叉,却都扑了个空。殿堂外是一地残阳,落下交叠的兵刃的影子。侍卫们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皇帝怔在原地。这样的气派,果然是九歌啊。
“陛下……”
郑袖的面色有些苍白。
“行了!”皇帝打断,低斥道,“还嫌不够丢人?”
马车先将折腾了一天的推月送回家去。马车辘辘作响,凉玉叹了口气,叮嘱啼春道:“辛苦推月,让她卧床好生休息几日,送一点固胎的药过去。”
啼春点点头,也松了口气,“还好咱们春山教有一卷九歌的曲谱,那几张破纸换个全身而退,倒是值了。”她看了凉玉一眼,尊敬地敛起神色,喃喃道,“不知道今日扮九歌的是何方神圣?连见过九歌的郑大人都没认出来。”
凤桐默然给凉玉披上一件大氅,她回头碰到他的眼睛,狡黠地勾起唇角。
凤君他敢混在乐班吹奏引魂曲,就必定想好了后着,不让这萧声成为空穴来风,不让人捉住半分把柄。
她拍了拍啼春的手,问道,“啼春,你觉得这些安排值得吗?”啼春有些愣,但随即回答道:“此举打压了郑氏姐弟,给我们应侯府出了气,咱们还没折一兵一卒,当然是好的了。”
她笑了笑,“我是说,我多费的这些周章,难道你们心中没有疑惑?”
啼春敛目:“春山教死士,只听调遣,不问原由。”
她心中微微一暖:“难为你们。”
——不论如何,今天她成功地拿回了自己的一魄,从此以后,她可以站在阳光下,不必再苦苦等待每个黑夜的降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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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醉春风(上)
有人在笑。
那个眼生的女人穿着清章殿侍女的衣裳,面孔惨白,不住地发出桀桀怪声:“你活该!”她笑得得意而张狂,头上两股银钗,树叉一样弯弯曲曲,猛地变长,怪虫一般伸出来,就要缠人。
她向后一闪,却看见了身后的季北辰,少年一把搂住她,在她耳畔缠绵地轻唤:“玉儿——”倏忽间又变成一副冷淡而憎恶的面孔,居高临下,推开了她。
她呆呆望着眼前人片刻,转身就跑,撞进温玉温柔的怀抱里,“殿下,怎么跑这么急啊。”她那样柔和地笑着,忽然从背后抽出华蓉,一剑刺过来,却有人扑来挡在她面前,是谁?
阿矩的脸平静无波,她在叩门:“殿下,时辰到了,该起了。”忽然间,她的脸因疼痛扭曲,胸前的血顺着剑刃滴滴答答流下来:“殿下,对不起,帮不了你……”
有人把她拍醒。
她睁开眼睛,凤桐披着衣服,坐在她床边,俯身看着她。她捉住他端着烛台的手,眼里一片茫然,气喘吁吁地问他:“几时了?天怎么还没亮?”
他望着她,一口气吹熄了蜡烛。她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只露了一张惨白的脸,一双眸子淌着不安的水色。他的手抚上她的脸:“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颓然叹了口气,不住地喃喃,“不能召纸灵回来,绝对不能……”
她拉住他的袖子仰起头,“……凤君,你陪我睡好不好?”她的声音低微沙哑,竟然带了一点恳求的意味。
像被久病折磨的人,为了缓解痛苦的新药,心智顿失。他望定她,怔在原地。她的眼珠缓慢地转了转:“我保证不会聒噪,不会烦你……”他将烛台往桌上重重一叩,打断她的话,一把拉开被子上了她的床。
她一下子抱住他,整个人缩在他的气息中,黑暗中,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口:“我……”
明知道是她因梦魇而失态,心里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出很多情绪,他眸光幽微,伸手拢了拢她的发丝,补全了她说不出口的话:“怕?”
感觉到怀里的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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