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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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听得眼睛里冒金星,心底里已然信了三分,心想这里必定是女婿常柏养外室的地方。女儿竟然捉到了这个勾引人夫的娼妇,却不知何故不往娘家报信,让兄弟出来帮她撑腰,却糊里糊涂地吊死在这个腌臜地方?

吕氏看了一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女儿,胸口火急火燎地痛,忍了心中悲意忽地站直身子,一头就撞向那扇木门。看热闹的乡民忙上前,扯袖子的扯袖子,拽衣服的拽衣服。后脚赶到的傅满仓见状急得直跳脚,忙叫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前将人抱住。

青州知县带着县衙的差役和仵作将将赶到,看到这一场混乱头都大了。忙下令驱赶百姓询问苦主,才知道这又是一件夹缠不清的人命官司。他从前与常知县打过数次交道,有心想为常柏留两分颜面,便吩咐差役上前按礼数去叩门。

差役喊了半天,那门才打开,翕开的门缝里不是常柏又是谁?他举着袖子半遮着脸,出来后草草向青州知县行了一礼,就要闪身离去。吕氏的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狠狠地唾了常柏一脸唾沫星子,正要破口大骂,就见常柏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女人。

吕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挡在面前的差役一拨拉,就将那女人扯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哐哐几个响亮的大耳光搧去。那女人又羞又气,却不敢还手,犹记得将脸侧在一边不让人清楚瞧见。

人群当中便有人拍手叫好,吕氏打得兴起,索性使出乡下妇人的蛮横做派,撸了袖子伸出手将那女人的裙子刺啦一声扯下半幅,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衬裙,惹得一众看热闹的人一阵大呼小叫。常柏忙回身伸手去拦,傅满仓便使了个眼色,傅家几个跟来的仆妇就有意无意地上前将常柏围在一边。

傅家当年没发迹的时候,吕氏也是过得苦日子的。秋天田里差人手时,也跟着下过田打过稻谷,手里也有两份夯实力气。眼下拼了性命疯魔一般,那柔弱的女子哪里是她的对手,只一会儿工夫就被打倒在地。

吕氏骑在那女子身上,打一巴掌骂一句遭瘟的小娼妇,地上女人哎哟了两声后,身子渐渐地便不动了。

青州知县怕闹出人命,忙唤差役上前阻拦。常柏也急急过来将人扶起,忙不迭地为她在耳际额角擦药油。吕氏恶狠狠地盯着,心想这到底是哪家养出来的不要脸女儿,看她不天天上门去臊她!

那女人恹恹地抬起头,散乱的头发间露出一张只能算是清秀的小脸。吕氏看了一眼,复又看了一眼,背上忽然就起了一层白毛汗。牙齿打颤地寻思,这个女人听说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自己还跟她对打了半天,这到底是人是鬼?

就是在这一恍神之间,常柏扶着那个女人在差役的护送下,狼狈地走远了,身后是朴实乡民的阵阵嘘声。这里的人虽然都是大字不识的普通人,可是心中自有一干善恶的标准,对于那悬梁的女人起先就报了三分同情。今日要不是有官吏在场,说不得迎接常家公子和那女人就是烂白菜梆子和烂鸡蛋了。

仵作大致查看了一下,轻声在青州知县耳边禀告了几句。青州知县一皱眉,看了一眼状似疯癫的吕氏,还是决定跟傅家二房的老爷说话。唉,谁知道呢,这上吊的傅家大姑奶奶竟然还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难怪那矮檐下头积了那么大一滩血水……

傅百善得知消息赶到黄楼巷胡同时,傅兰香的尸身已经被抬回常家寓居的宅子去了。

吕氏一见到她就扑了过来,眼泪横流地痛哭道:“珍哥,好珍哥,那是你嫡亲的堂姐,你可要为她报仇哇!青州城里你的品阶最大,把那个娼妇捉来扒皮剥骨,为你堂姐讨个公道哇!”

宋知春虽然不齿大房母女的为人,可眼见人死得如此惨烈,心里也有些恻然。拉了女儿在一旁道:“……正正吊死在人家的门口,将常柏和那个外室堵在门里出不来,要不是衙门里的人赶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还有,听说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糊涂地寻了短见!”

傅百善闻言便不免有些骇然。

堂姐傅兰香为人一向有些懦弱,当年纵然使些掐尖要强的手段,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没想到她竟然烈性至此,就是死也要死在人家的大门口。这样一来,不但常柏,就是常家的名声也要烂大街了。只是,就这样以性命为代价的报复,实在是不智!

伏在椅子上哭泣的吕氏忽然想到了一件要紧事,猛地抓住傅百善道:“珍哥,我看到那个女人了,只是不知她是人是鬼?不是说她在家里不小心被火烛烧死了吗?这会怎么又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头一阵阵地痛,就是不知道兰香是不是被鬼魅缠住才做下傻事。”

傅百善心头一跳,抬头问道:“大伯母,你究竟看到了谁?”

吕氏看了一眼外面的晴天白日,压低了嗓音道:“是常夫人的那个外甥女徐玉芝,我认得她。最是目下无尘骄傲不过的一个人,难道怪我家兰香夺了她的夫婿,如今变成女鬼来缠人?那我家兰香岂不是死得很冤枉,其实常夫人最早是看中你的……”

傅百善没有理会她的胡搅蛮缠,耳尖敏感地捕捉到“徐玉芝”这三个字,她便不由重复了一道这个名字。

吕氏头点得如同捣蒜一般,十分肯定地语气,“就是从前在常知县家我看过她两回,我决计没有认错。我总疑怀她是女鬼,现在回想着抓扯她的时候,她的手却是温热的,那她就没有死,那常知县家为何扯这么个幌子,还大张旗鼓地为她下葬做白事?”

吕氏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傅百善却是脑中急转。要知道,徐玉芝与傅家的恩怨可谓不死不休。这女人当初就因为被傅百善戳穿害人的诡计,她第一次派了徐直截杀傅家人,导致小五缠绵病榻许久。第二次又伤了莲雾,也害顾嬷嬷殒命,这份血海深仇怎么能轻易抹去!

只是那年之后,徐玉芝便像泥牛入海一般,再无见了踪迹。裴青为此事还特地利用自己的人脉细细搜索了一番,却依旧无所得。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胆大到就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跟常柏勾结在一起,害得傅兰香一尸两命。

傅百善紧攥手心冷哼了一声,徐玉芝,你躲了这么久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且看这回我逮得到你不?

237.第二三七章 告状

傅百善回到劈柴胡同时, 天色已经晚了。荔枝和乌梅杨桃知道了大房的事情, 都不敢多说什么,炕桌上摆了一碗酸笋鸭皮汤, 一碗松鸡丁,一碗蟹黄羹并两道时蔬, 简简单单的初夏时节吃正合适。

傅百善挟了几筷子后却有些吃不下, 碗里半天都还是满满的米饭。

因她还是新婚, 宋知春不准她去看傅兰香的尸身, 说怕两下里冲撞了。更何况那边是凶丧, 指不定又多大的怨气呢!傅百善本来不信这些, 却拗不过亲娘,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家来。心里却像猫抓一样, 恨不得立时出门查清徐玉芝的下落。

正在长吁短叹之间, 大迎窗前光线忽地一暗,从外面就进来一个人, 正是前日就出门的裴青。傅百善又惊又喜, “你不是说住在大营的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裴青哈哈大笑,捏了她的鼻尖一下亲密笑道:“整个青州大营都晓得我才成亲, 哪敢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务分派给我。这不我一得空就立即往回赶,就是想陪你吃顿晚饭……“

傅百善看他满脸的风尘之色, 嘴唇都起了皮,就知道他是骑快马回来的, 顿时心里又甜蜜又心疼。赶紧高声吩咐乌梅叫厨房重新下一碗热热的汤面过来, 才骑马的人喝了冷风, 肚子里都是冰冰凉的,用些烫食才好。

裴青看着媳妇一脸贤惠体贴的模样,忙里忙外地张~□□净的换洗衣裳,又叫人把炕桌上的东西撤下去,重新弄些宜下口的小菜,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女罗刹的样子。不由惬意地靠在炕榻上端着茶盏抿了几口热茶,心想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只差个孩子了。

寻思到这里,裴青心底里便不由地有些发热。他正是年青力壮贪恋鱼水之欢的年纪,眼睛便不听使唤一般,时不时地睃一眼媳妇纤细柔韧的腰身。这大半个月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一般,于这事上应该算得上和谐。傅百善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只要稍稍顺着她些,后面倒是极听自己的。

一有机会就往家跑,除了上峰和同僚体恤,还有就是自己时刻想看见这人,哪怕坐在一块说说话也是极好的,难怪人说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蓦地想起床榻帐枕间那些旖旎风光,裴青越发不自在了。眼下屋子里人来人往,可不是放肆的好时机。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见傅百善亲自端了食盒进来,打开后里面是偌大一海碗的一窝丝,热腾腾的面条细细密密地盘在碗底,肉片烂软辣油红艳,香菜翠绿面条雪白,吃在嘴里又滑利又爽口。那汤底是拿大骨头合着老母鸡熬制的,看着清汤寡水一般,其实浓香馥郁极为诱人。

傅百善知道丈夫食量大,这一碗面条下去至多只能算个半饱,坐在一旁索性摘了手镯和戒指,把面饼里裹上卤肉面酱递给他。果然,裴青早已饿得狠了,接过面饼就着汤汤水水一气吃了底朝天。倒惹得傅百善食欲大开,也跟着吃了两块面饼。

填饱了肚子,裴青这才施施然地趿拉着鞋子到净室里興洗。看天色已晚,索性只穿了一袭松江布做的内衣就出来了。傅百善见了,忙又拿了干帕子过来帮他擦头发。只是她手脚生疏,时不时就将头发扯脱两根。

裴青哈哈大笑,心满意足地捉了她的手道:“你哪里是做惯这些的,跟我说说,我走了这两天你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

傅百善便抿嘴笑道:“头一天我把程先生请来,盘了半天我嫁妆里的帐。他说其他还好,只是其中一个庄头大概有些不老实,他昨个就带了几个人过去看了,人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裴青不由好笑,“程焕当年可是布政使司中坐头把交椅的师爷,手底下的帐以万计,你就使唤他去给收账,真是……”话语未落,却见面前的人忽地敛了笑意,眼里也有一丝沉痛之意。忙上前把人搂住,喃喃道:“算了,我不说了,你愿意怎么使唤他都成!”

傅百善知道他错会了自己的意思,摇摇头道:“昨晚上我堂姐自尽了,吊死在常柏养的那个外室家门口,听说肚子里还有一个多月的孩儿。你再想不到那个外室是谁,竟是当年祸害过我家的徐玉芝!”

裴青唬了一跳,他知道傅家大房和二房这些年因为些大事小事一直心有芥蒂,两家至多还维持个亲戚的名分,却绝没有想到傅家长房的女儿竟然会自尽而死。而这其间还牵扯到几次走脱的徐玉芝,连忙收敛心神细细问其中究竟。

当听到傅家下人把傅兰香的尸身抬到常知县寓居的宅子,仆妇们又从屋子里搜出常柏亲笔写下的休书,裴青眯眼思忖了一会道:“常柏身上有举人功名,见四品官以下可以不跪,那青州知县的确拿他无法,在外头遇上了还得客气招呼着。大概又念及他父亲是前任知县,同是官场同僚,更不会把事做绝。”

裴青修长的手指在炕桌上敲击了几下,一双细长凤目在灯烛下熠熠生辉,“不若让你大伯母以苦主的身份到州府衙门告常柏一状,就说他宠幸外室逼死原配,品行不端道德败坏,请求州府提学捋夺常柏的举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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