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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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哪来的冲动和倾诉欲,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外婆最后那段日子,一直在说话,不是和我说,是和我外公说,和早就去世的姨婆们说,就像聊天,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还和我外公商量,让他再过半个月去接她,她想过了端午节等我放暑假再走——”

“我外婆是农历五月十五阳历六月二十九号没的。”唐方皱着眉头:“我当时就在病床边,她突然睁开眼说,糖糖,外婆等勿到侬通知书喽,吾要走啦,倷要好好交。”

外婆说的是软糯糯甜滋滋的苏州话,她还说“囡囡倷弗要怪私噶,好好交读大学,弗要帮宁宁闹脾气,乖。”那时候外婆还不知道她已经提前选了上师大。

路尽头的树林郁郁葱葱,绿得沁人,心里一根弦忽然要崩掉的感觉,唐方越走越快,超过陈易生,悄悄揉了揉眼睛,转开话题:“不说这些了,李子树呢?在哪里?”

陈易生一把拉住她:“唐方。”

唐方回过头,阳光下的陈易生笑得很温柔。

“要抱一下吗?”他摊开双臂:“我给你点力量。”

唐方擦掉眼泪摇摇头,笑着高举竹竿,大声喊道:“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陈易生愣了愣,无奈地笑着放下手臂。唐方却大步上前,紧紧拥抱了他一下:“谢谢你,陈易生。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所有心灵纯洁的人!”

心灵纯洁的人,一定会幸福的。唐方坚信这一点。

陈易生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还真的预料不到她会说什么做什么,谁还能比他的糖更甜更可爱更特别更值得爱呢。

***

这片杂树林里野草都有半人高,也有不少树木光秃秃的,或者被砍得只剩了树干。陈易生一路介绍:“小时候这里植被绿化特别丰富,那时候人还不怎么来搞破坏,因为有矿。我还见过紫斑牡丹、鹅掌楸、连香树,外边本来有一片水曲柳的。现在都没了。”

“哪里都一样。”唐方感慨:“太湖那边有座山,都被劈掉一半了,光秃秃的很可怜,采石搞的。”

“苏州有个坦克基地你知道吗?以前喜欢越野的人也在那里搞了个越野基地,我去过两次,大概就是你说的山,45度角斜坡大石,没什么车能上去。”

“你上去了吗?”

“上去了,开了辆小小的铃木吉姆尼,所以特别高兴,我下山的时候抄了条山路,撞上坦克训练了,差点被抓起来。后来下山赶紧去吃藏书羊肉压惊。”

唐方听多了他的奇闻,见怪不怪:“我还不知道那边有坦克基地呢。”

“那你知道无锡太湖边有个航空母舰的试验基地吗?”陈易生兴致勃勃:“我有个银行里上班的朋友,他爸爸是负责研究航空母舰的,下次我介绍他给你认识,这人特别有意思,话痨,爱读书,读的都是正经书,古籍什么的,和你肯定有共同语言。”

唐方失笑:“我可不是文化人,你高估我了。但还有人比你更话痨?”

陈易生被呛得接不上话,嘟着嘴接过她手里的竹竿拨开野草:“要这样打一打,蛇就吓跑了,懂吗?”

“哦——谢谢陈老师!”唐方笑弯了眼,故意落后了两步:“您先走,我殿后。”

两人先后拉开了点距离,唐方眼角突然瞄到一抹似曾相识的紫红色衣服。她犹豫了一下,朝那边的大树走了两步:“四红?是四红吗?”

陈易生返过身:“你看见小姑娘了?”

那紫红色的衣服又闪了闪,窸窸窣窣地传来点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了过去,怕小姑娘被蛇咬了。

大树后四红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眼圈红红的,正在提裤子,看到他们立刻背过身去。装满野草的篮子歪在旁边。一旁有一片草被压得平平的。

唐方被针戳了一下似的,立刻往四周看,果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往树林外跑去。她立刻炸了,一把抢过陈易生手里的竹竿:“站住!站住!”

竹竿暴风雨一样抽打在那人身上,那人一口陕西土话骂个不停,却无力反抗。陈易生赶上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却是个六七十岁模样的老汉,目光浑浊,满脸皱纹。

***

唐方瞪着楚卫国,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不报警?这里也有派出所的对不对?我们就是证人啊!”

陈易生眉头紧皱,握紧了拳头,竹竿打得爆裂开来,他手心割出好几条伤痕,现在才火辣辣的疼。

楚奶奶从门外慢慢跨了进来:“易生你打得好,警察有什么用,岁批怂丝不懂,清鼻两筒,坎头子,把仙人亏滴在坟头胡bie。(傻姑娘什么都不懂,把祖宗的脸丢光了。)”她掩面哭了起来:“总是没脸的事,不好说出去的。”

楚卫国看了一眼陈易生,瓮声瓮气地说:“那就是个老神经病,以前也进去过,有精神病又放出来了。没用的。”

唐方看向陈易生,胸口一团怒火烧得发疼。

厢房里传来四红妈的哭声骂声,还有拍打什么的声音。楚奶奶推门进去了,里面渐渐静了下去。

外头却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几个男人女人骂声震天地抬着床板冲进院子,不断呻-吟的老流氓抱着头躺着,后面还跟着两个民警,说接到报案有外地人行凶伤害精神病人,要来调查,让楚家出钱带人去医院验伤,还要带打人者回派出所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正版。

第101章 野李子(二)

“谁打的人?”

“我。”

“我!”

陈易生和唐方异口同声理直气壮。

老而不死的“神经病”蜷缩在床板上, 颤巍巍地伸出手指认:“贼你妈!就是他们!快把他pia擦咧!啊呦呦, 疼死鹅了。”

“老楚啊,是你家的客, 打了鹅爹,打成这样,你说该怎么赔吧。公安也来咧, 不赔钱鹅就报案, 抓人,别说不给你面子。”当头的一个中年壮汉对着楚卫国呼喝着。

楚卫国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下,瓮声瓮气地说:“楚大旺, 这娃是鹅领导家的,有事你找鹅。”

“不关楚叔的事,请问您二位是哪个派出所的?乡里还是镇里?”陈易生见情形不妙,想起上次外滩派出所吃的亏, 当机立断上前两步:“这个老畜生猥亵幼女,被我们两个撞见,这才打了他一顿, 我们正好也要报案。刚给省公安厅的朋友说了这事呢。”

两个民警面面相觑,看情形楚卫国的家里来了强龙, 要压地头蛇,又吃不准陈易生是虚张声势呢还是真有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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