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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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曾经的那些妄言,以及那些妄言所造成的伤害,自然是没有人负责的。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模样,熙熙攘攘,潮涨潮落,时常显出它盲目又冷漠的一面。

为了这件事,白二叔还特地来了一趟县主府,主要就是为了宽慰一下罗用。

在白二叔看来,罗用到底年轻,又是那样的一番热忱模样,这段时间遭了这样的事情,想来必定十分心寒。

出门前他父兄便于他说,罗用看来应是不需他开解的,白二叔不信,还道他必定是在强装,结果到了县主府一看,却也并不像是强装出来。

“怎的今日我家这般多的客人,方才走了玄奘法师,白二叔便又来了。”罗用笑着出来迎客。

“玄奘法师亲来?”白二叔倒是吃惊了。

他方才过来的时候,便觉这崇德坊今日格外热闹,还道是哪个大户人家要办喜宴,却不料竟是因为来了玄奘法师。

听闻那玄奘法师自打取经归来,便专心译著经文,就连出来讲经的时候都不多,他今日竟会亲来拜访罗用?

“正是。”罗用一路将白二叔引到堂屋之中。

“那玄奘法师寻你何事?”白二叔问。

“道我这名声太差,他自己名声好,走这一趟,好帮我洗刷洗刷。”罗用笑道。

他这当然说的是玩笑话,玄奘法师的原话并没有说得这般直白,不过那意思倒也差不多就是了。

白二叔啧啧称奇,心里也是有些羡慕,那玄奘法师可是真正的得道高僧,长安城中很多人为了听他讲经都挤破了头,其中不乏一些士族大家的人。

听闻罗用从前在常乐县的时候,曾经接待过玄奘法师,如今这般做法,兴许也是有几分回礼的意思吧。

还道罗用这回遭了这样的事,定是需要有人宽慰一番,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于是白二叔便也不说什么,只是与罗用小酌几杯,又说了些闲话,看看天色差不多,便回自家去了。

送走了白二叔,罗用转身回往院中,天色也是有些晚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四娘五郎他们便都该回来了。

二娘如今忙得飞起,都有好几日没见着人了,大娘和林五郎这两日也带着飞儿住在城南那个院子里,因为又到了结账发工钱的时候,够她忙活几日的。

于是这时候院子里就有些空,除了几个洒扫做饭的人,便只看到侯蔺家那小子蹲在篱笆墙外面,扯了一些菜叶子去喂小鸡,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一个人玩得也是颇有滋味的模样。

罗用从前在西坡村刚醒过来的时候,六郎七娘约莫也就这般大,长得比他瘦小可怜得多,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小脸饿得瘦黄瘦黄。

罗用自己上一世刚被罗奶奶收养的时候,约莫也是那般模样吧,总归是不会太好。

这些时日的遭遇,对罗用来说自然也不会太愉快。

只是人一旦将所有感受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么他眼里便只能看到自己一个了,从此自怜自艾,一辈子光顾着心疼自己也就够了。

罗用总还记得这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就像是过去的罗家姊弟,也像他自己小的时候。

他们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不曾伤害过什么人,却生来就要在贫穷困苦中煎熬,如果不曾得到过帮助,不曾获得过改变的契机,那他们的一生又将会是什么样。

第436章 陈规陋习

进入农历三月份以后, 天气便是一日暖过一日,眼瞅着又到了要换春装的时节。

在进入工业革命以前,布料之于普通百姓来说, 一向都是短缺的, 所以每到这换装的时节,很多家庭便都有些犯愁, 尤其是那些正在长身体的姑娘小子们,一个秋冬能长一大截,去年的旧衣也未必能穿了。

罗用在二十一世纪那会儿,还经常听人说起一句春捂秋冻的老话, 说不清到底有没有道理,也有可能仅仅只是为了遮掩无衣可穿的窘迫。

唐初这时候倒是还没有这句话,唐人和后面几个朝代的人比起来, 活得就是比较糙,穷也穷得坦荡荡,并没有那么多遮掩的手段。

不过今年春天, 长安城的布料倒是出奇的便宜。

自去年以来, 城中先后开了好几家新式织布坊, 那些织布坊里头一台台的器械,一天到晚哐当哐当响个不停,又招了许多女工,每日里能出许多布匹,比人工织布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去。

这些织布坊织出来的布料有直接卖素布的,也有自己染了颜色花样再拿出来卖的。那白叠布好上色, 染了颜色以后比麻布还好看些,价钱又比麻布便宜,乍一投入市场,便受到了很大的欢迎。

因那新式布坊不止一家,各家布坊之间难免会有竞争,打打价格战也是寻常,今日这家做促销,明日那家又打特价,宣传活动搞得风生水起。

在这种情况下,罗二娘她们的布坊肯定也是要跟紧市场脚步的,她们布坊不仅在南北杂货上架,东西市还各有一个铺面,并且在织布坊所在的敦义坊,还有一个工厂店,不仅承接订单,还时常会有一些布头瑕疵品折价销售,深受左右邻里的喜爱。

这几家布坊之间的竞争,发展到今春换季时节,终于进入了白热化,长安城中的布价亦是前所未有的低。

那颜色鲜嫩花样又好看的机造白叠布,同样的一块大小,竟是只要旧时麻布的一半价钱。

坊间百姓纷纷购买,也有那买了许多屯在家里的,道是怕以后再没有这种好事情。

也有人说那河西的白叠花越产越多,今后这中原的布价怕是也会越来越低,现在买约莫还是亏了。

不管是多买少买,既然是赶上了换季这时候,今年布料的价钱又是这般低,但凡是家境稍稍富裕些的,难免就要买些布料回去做新衣裳。

于是这一年春天的长安城中姹紫嫣红,大人小孩们穿着各种颜色的新衣裳在街上行走,然后就因为这件事,罗用这个长安县兼万年县县令便在朝堂之上受到了弹劾。

自古以来,庶人着素色,这既是一件惯常的事情,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在过去,一般老百姓对这一条规矩也都遵守得比较好,因为他们基本上也很难穿得起鲜艳的颜色,没钱嘛,就算偶尔有那几个有钱的,也是少数,并不会严重到扰乱阶级秩序的程度。

然而现在布价一下子降了这般多,再加上这几年交通又比从前发达不少,南方各地以及西南地区又有许多染料进入长安城这边的市场,这就使得市面上那些颜色鲜艳的布料变得比较常见起来,价钱也在许多百姓的接受范围以内。

这么一来二去的,很多百姓就不像从前是的老老实实着素服了,然后一些自诩社会上流阶层的人看到这种情况就很不爽,于是就有人把罗用给弹劾了。

——罗用也是有点冤。

这穿衣的事情,就好比吃食,过去穷苦百姓都吃不起好的,只能啃糠饼,你要说平民的吃食就是糠饼,那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这不大家都有钱了,非得压着不让吃好的,必须让他们啃糠饼,那谁肯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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