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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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而想起来,自己也曾拿个小本子记录了许多事情。叫阿媛这句话给惊醒来,罗九宁心说,我得赶紧烧了自己那小本本儿不可,否则的话,要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岂不是更加要贻害大方?

“对于娘,那宝昌郡主还曾说过什么?”罗九宁抚着孩子,悄声问道。

黑暗中,小阿媛缓缓的抽泣了起来:“她说您会跑到长安来,怕是因为她们改变了些什么,但那也没关系,因为你将来会死的特别特别惨,那个是你逃不掉的。”

小阿媛毕竟已经有六岁了,因为天生有个吃了鱼虾花生等物就起红疹的病,等闲东西吃不得,所以一直都生的特别瘦小。但到底无母的孩子,比一般孩子更懂事些。

或者杜宛宁说的时候无心,但小阿媛到底不是小孩子了,一字一句,竟是全都记在心里。或者罗九宁这个母亲于她只是一面之缘,但杜宛宁那种不屑,那种仿如嘲弄一只将死蝼蚁般的语气,却叫这孩子把那些话就全都给牢牢的记下来了。

紧紧搂过阿媛来,罗九宁笑道:“阿媛,人要活着不容易,娘既有你和壮壮,又焉会那么轻易的就死去?”

“娘你无论去何处都一定要带着阿媛,好不好?”小阿媛咬了咬牙,说:“我不要爹,也不是宝昌郡主,我只要娘和弟弟,您要走的时候,我带着我姨娘的牌位,跟着您。”

罗九宁咬牙道:“好,娘要去何处,必定带着你。”她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何就跟自己这般的投缘,但在这一瞬间,罗九宁觉得,自己若真要走,阿媛也得带走。

“王爷,您怎么?怎么还在这儿?”

奶妈大约是内急,想出去解个手,出了门,就见漂泼大雨之中,王爷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

雨至少下了一个时辰,他就这么不声不吭的,整整站了一个时辰?

廊下的长明灯照在他身上,他混身上下已然湿了个透彻,雨水劈头而浇,仿如一尊铜铸成的雕塑一般,就那么稳稳的站着。

“王爷,要不要我替您拿把伞来,或者,要不您宿到隔壁那一间,与俩个孩子睡着去?”奶妈小声儿的问道。

但大雨中的裴嘉宪并没有任何声音,他紧闭着双眼,就好像死了一般的,直挺挺的立着。

奶妈心说这人真是奇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却在院子里淋暴雨。

她于是找了把伞出来,踮着脚就准打到裴嘉宪头上去,岂知暗朦朦的烛光下,这男人蓦地就睁开了眼睛:“阿福,孤不是说了,入夜之后闲杂人等不许出来,为何还有人在庭院之中胡乱走动?”

止这一句,西华宫的大总管阿福就从后面走了上来,厉声斥奶妈道:“这个乡里来的妇人,一丁点的规矩都不懂,还不闭上你的嘴巴,赶紧回屋歇着去?”

奶妈这时候才算看真切了。

肃王站在雨中,整个西华宫前殿当值的几个大太监们,也是一身的透湿,全在后面陪站了。

她进屋的时候再回头看了一眼,如织的雨幕之中,那肃王直挺挺的,依旧于雨中立着,身后并列四个大太监,叫雨给浇了个透心凉的,也就那么站着。

第59章 煽风点火

且说仍是今夜,东宫之中。

窗外爆雨如注,太子妃亲手捧了切的四四方方,晶莹剔透的冰块来,拿绢帕包了,仔仔细细在太子的额头上贴着。

“一群废物,没长眼睛的东西,那罗氏在宫中整整住了一个月,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太子气咻咻的,又把气全撒在了太子妃佟氏的身上。

佟氏其实更委屈了,她的大侄子佟新安是瓜州节度使,掌着瓜度整个儿的兵权的。按理来说,即是节度使,又掌将军印,整个瓜州的兵权调动,就该由他来管。

裴嘉宪到瓜州去,处处要受掣肘,肯定施展不开来,想要打胜仗,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就在四月初,瓜州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那裴嘉宪只带了五千精骑,自己亲自为将,突袭契丹人,就把瓜州城给攻下来了。

攻下来之后,他又以皇子的身份当场兵变,解了佟新安的帅印,直接架空了佟新安的兵权,佟家去年为了作局,宫里宫外谋了多少事,打点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银子才能火烧翠华宫,如今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能不气吗?

“那罗氏也是真神了,陶八娘不是还没死吗,给她托的什么梦,真是的,可恨陶八娘在老二手中,也是一枚火炮,不知何时会爆。”

太子说着,一手捏起块冰来,也是心火烦躁,咔嚓咔嚓就咬了起来。

皇上腿疾严重,疼到不能自抑的时候只能喝麻沸散。

麻沸散那东西,是能叫人神昏智乱的。老四远在瓜州,有佟新安镇摄,老二和老三不敢妄动,这时候皇帝要是一死,太子就可以顺利登基的。

谁知道半路会杀出个罗九宁来?

而太子妃和皇后,这些每日在后宫进出的女人们,竟就眼睁睁的放任她在西华宫中整整一个月,太子又焉能不怒?

“什么陶八娘托梦,阿宁是跟着陶九娘和陶八娘长大的,陶八娘的方子或者给火烧没了,但阿宁手里的方子一直都在。她是带着方子入宫给皇上治腿疾的,而她给皇上治腿疾所有的要求,仅仅只是……与我四叔和离。”

裴靖身为皇太孙,如今瘦成了一幅骷髅般的样子,拎着只酒坛子,摇摇晃晃就走了进来。

“当初皇上要赐婚的时候,父王以为阿宁那个样子,皇爷爷将她赐给四叔,正好可以作您打击四叔的手段。您当初若是不要添油加醋,不要煽风点火,当时在皇爷爷面前劝阻他一句,不要让他把阿宁赐给四叔该有多好?”

说着,裴靖一把就摔了酒坛子,凌乱不堪的头发下面,两只寒冰似的眸子,冷冷望着他的父亲和母亲。

他一生乖巧听话,极力的满足着他们的虚荣心。为了能表现的像个神童一般,从小三更眠,五更起的读书,练剑,就只为有一日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瞧瞧这夫妻俩,为了皇位,为了能够打击裴嘉宪,釜底抽薪,非但不肯帮忙,还那般祸害罗九宁。

每一次回想起前年中秋的事情,裴靖就觉得,仿佛有一把刀子在自己身上刮着。

太子本身无勇无谋,本来想靠个贤字的,但是贤王在贤方面作的比他更那,可以说他就像一碗温吞无味的面条,若非太孙表现的优异,以其他几位弟弟的龙凤之姿,再以皇帝任人唯勇,唯贤的作风,储君之位早晚得丢。

“靖儿,你说,你说为父如今该怎么办?”这还是头一回,太子向着自己的儿子低头。

裴靖眼眶颇有几分热,目光从盘膝而坐,虽不过才三十七,却早早为了自己的皇位而操白了头的父亲,再巡到也不过三十八岁,却为了守住太子的储君之位,而绞尽脑汁,以致心机外露的母亲,冷冷说道:“我自有的是办法打击四叔,但阿宁的和离一事,你们谁也不准搀和。待她和离之后,我要给她新的身份,我是太子,她就是太子妃,我是皇帝,她也终将是皇后。”

太子妃气的手一颤,刚想张嘴,太子大掌立刻将她按下了:“罢了,我以为人父的身份起誓,待你将来为太子,婚姻嫁娶,妻妾之事,全凭你自己作主。”

“我不置后宫,也不要嫔妃,我只要阿宁。”裴靖都不知道自己该要怎么对父母说,他想要的,只是这世间最单纯的男女关系,是一生一世,俩个人一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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