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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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思及六月那场问罪, 处死百余人,有文士有莽汉,唯独杨修文神情坦荡斯文儒雅,便是临死前也是一派君子气度。

如今他家中留下弱女幼子,岂能坐视不管?

众人纷纷点头应好。

杨萱屈膝行个礼,开口道:“多谢高义,诸位大人既肯替敝店扬名,需得先尝过东西才好,若是说不出精妙之处,说给别人,别人也未必肯信,白白辜负大人好意。”

说罢,将自己这些日子鼓捣出来的点心摆出来。

莹白的云片糕切成月牙状,盛在霁蓝釉的碟子里,是为一弯月;七夕节吃的巧果,用刻成五角星状的模具卡出来,点缀月牙四周,是为满天星;发糕切成小舟状,盛在孔雀蓝的圆碟中,以竹枝为橹,紫苏为帆,留白处洒几片糖渍桂花,是为半轮秋;切剩下的云片糕也不浪费,在盘底铺一层,上面缀几粒枸杞或者摆几片山里红,是为胭脂点雪。

另外还有 “相媚好”“白银盘里一青螺”等等。

程峪请的这几人都是家境颇丰,能够摆得起席面逛得起青楼的,平常也没断着吃点心。

通常点心铺子都是论斤称好,拿油纸包一卷,系上麻绳贴张红纸,讲究点的会用木匣子衬着细棉纸,几时摆成这般清雅不俗?

众人立时来了兴致,纷纷围上前品尝。

所幸张白案手艺不差,并不曾被人挑出毛病来。

程峪笑道:“干面胡同点心铺子好几家,闯出名头不容易,我给杨姑娘建议走演乐胡同和有司胡同的门路,如此看来点心名字取得清雅有余柔媚不足,几位都是饱学之士,于温飞卿柳三变的词作耳熟能详,多多出谋划策,在下定当铭记在心。”

程峪在文选司求贤科任职,职位不大,却是个实权官,负责官员注册、进士与举人的拣选委派以及贡生的选拔誊录。

即便士子家中有门路,已经活动好了职缺,可一概就任所需的公文手续都要经过文选司才能上任。

故而,在场众人无一不愿与他交好。

更兼文人没有不喜欢显摆自己文采的,当下你一眼我一语出了不少好主意,杨萱默默地记在心里。

小半个时辰后,众学子才起身离开。

松枝早已包起来七八包点心,每人奉上一包,殷勤备至地送出门外。

过了三五日,有司胡同果然打发人来买点心。

杨萱找人做了十几只清漆食盒,食盒分三层,每层能摆两碟点心。

卖给演乐胡同的就是按碟卖。

诸如云片糕一斤十二文,用来摆碟,每碟不过三两多,价格却翻了两番还多,三十文一碟。

文竹看了只咋舌。

可就是这么奇怪,同样的东西,要价越高卖得越好。

这其中的关窍,杨萱跟文竹不明白,程峪却是门儿清。

干面胡同往北是史家胡同,再往北就是勾栏胡同、有司胡同和演乐胡同。

有司胡同因教坊司坐落在此处而得名。

这三条胡同最多的就是乐坊伶所和青楼楚馆。

青楼与窑子虽然殊途同归,目的都是要把人抱到床上脱光了衣裳运动,但过程差别还是相当大。

窑子很直接,上手就解裤腰带,不到盏茶工夫,痛快之后交钱走人。

青楼却婉转得多。

青楼多得是佳人,才子爱佳人,佳人惜才子,两人总得要弹个曲子作会儿画,然后吟诗作赋,入夜时分,摆几样点心烫一壶清酒,你一盅酒我一盅酒,你一口点心我一口点心,酒至半酣,才好宽衣解带。

点心也罢,清酒也罢,都是助情之物。

佳人当前,谁还计较价值几何,能搏美人欢心就行。

故而,即便是贵了好几倍的点心,只要足够清雅或者足够香艳,在有司胡同就不愁卖。

过了腊八,薛壮跟薛猎户各赶一辆牛车来送节礼。

东西还是按照往年的例,除了各式稻米豆子以及鸡鸭鱼肉之外,还有一大筐红薯并大半车木柴。

薛壮见薛大勇跟杨桂一样,穿着宝蓝色杭绸棉袄,每人戴一顶藏青色棉帽,圆乎乎的脸蛋明显比之前红润许多,立刻咧开嘴笑了,“啪”一下拍在薛大勇头顶,“你娘天天想你想得哭,我看你这兔崽子的日子过得比老子都逍遥。”

薛猎户“嗯嗯”咳两声,“就你那点出息,老爷是个厚道人,姑娘还能委屈大勇?听我的,等过完年还让大勇过来。”

薛大勇挺直腰杆,“姑娘说三月里就请先生来家,教我们读书学道理,还说我以后可以考秀才,当官老爷。”

薛壮乐得合不拢嘴,两只大手在身前搓来搓去没处放,“啪”又拍薛大勇脑袋一下,“你小子还能了。”

薛猎户忙拦住他,“可不许打脑袋,别打笨了。”

薛大勇道:“我已经能读两本书了,还会写许多字。姑娘吩咐了,过年在家里也不许偷懒,每天都得写两页字。”

杨萱在屋里收拾东西,听到他们几人的谈话声,唇角弯了弯。

吃过晌,杨萱与杨桂并春桃跟薛猎户一道回到田庄。

过年她要留在京都,这次趁着天好,是要给杨修文上坟。

坟茔被佃户们保护得很好,杂草均已拔掉,墓碑前有些许纸灰的痕迹。

薛猎户道:“……谁经过都会顺手清理一下,前天不是腊八节吗,兴许哪家过来烧纸了。姑娘放心吧,逢年过节你不得便回来,我们会过来探望老爷太太,给他们带点酒水,也短不了他们在那世的花用。”

杨萱低着头,胸口哽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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