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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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小心地将车赶进去,缓缓停下来。

杨萱打眼一瞧,面前约莫七八间院落,都是黑漆大门,粉白色墙面,青瓦屋顶,看着模样都差不多。

很显然这是成片的典房。

万晋朝百姓住房除了买房和租房之外,另有一种典房,跟长租差不多。通常租期是十年或者二十年,租金也高,但是租赁期满,房主会把租金还给租户,就相当于房主将房子典当给租户,到了期限再赎还回来。

辛氏走到左边第三个大门处,上前用力拍了拍门,少顷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被打开,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容。

岂不正是辛家老三辛渔?

“三舅舅!”杨萱开口招呼,一面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

辛渔一把抱起杨萱,很快又放下,乐呵呵地说:“小萱萱长大了,三舅舅抱不动了。”

辛氏笑嗔:“没大没小的,都多大了,还让人抱。”

这时,门里传出个温和的女声,“外头冷,都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请阿姐和萱娘进来。”

是三舅母陆氏。

杨萱曲膝行礼,“见过三舅母。”

陆氏牵起她的手,仔细端详她一番,笑道:“萱娘长成大姑娘,出落得更漂亮了。快,进屋喝盏热茶暖暖身子。”又对三舅舅道,“阿姐身子不方便,三爷稍微搀扶着些,地上雪水未干,别滑倒了。”

院子不大,方方正正的,正北面是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三间厢房,西墙根下放着口大瓷缸,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既无花草也无树木,空空荡荡的。

屋里陈设也简单,一张四仙桌,四把官帽椅,桌子上摆得都是粗制瓷器,有一只杯口掉了块瓷,露出个小豁口。

陆氏忙着沏了茶,给四人各自斟了满盅。

杨萱趁机看清了她的打扮。

丁香色的素面棉袄外面套着天水碧的夹棉比甲,底下是姜黄色的夹棉裙子。平整的圆髻上插了支银簪,再无其它饰物。

看起来非常寡淡。

杨萱只见过陆氏一次,就是回扬州奔丧那次。

虽然是在孝中,可陆氏穿着时兴的水田衣,梳着精致的堕马髻,发髻上戴一对青金石发簪,也是素净,却显雅致。

不像现在——就连家里的秦嬷嬷穿着都比陆氏体面。

好在陆氏气色极好,眉间眸底都带着欢喜,并无丝毫怨尤。

辛氏浅浅啜口茶,问道:“你们几时进京的,这房子花了多少银子?”

陆氏笑着回答:“先前我们就打算往京里来,东西都收拾好,正好又收到阿姐的信,三爷便催促着赶紧来……房子并不贵,花了二百两银子,赁了十年。十年后,这二百两原封不动仍还给我们。”

十年,二百两,合着一年二十两,一个月不到二两,倒是并不贵。

杨萱正默默核算着,就见辛氏从荷包里取出几张银票,铺在桌面上,“这是六百两,你姐夫让给的,做个小生意或者赁间铺面。”

“我不要,”辛渔腾地站起来,将银票塞回辛氏手中,“我有手有脚的,又识文断字,到巷口给人写信写讼书也能过得了活。”

“是呀,”陆氏接话,“我可以缝缝补补,总共就两个人,怎么也能挣口吃的。”

辛氏道:“你看这屋里,什么都没有,总得添置些器具摆设,京都不比扬州,三九天能冻死人,要准备好柴炭,做几床厚被子。过几天街上店铺要关张了,直到正月十八才开门,不得备上这一个月的柴米肉蛋?你要当我是你姐,就拿着。”

辛渔犹豫片刻,仍是摇头,“姐,我不要。我不是窝囊废,我靠自己也能立起来,能过得好。真的,不信你就看看。如果你实在给我,那就是看不起我,认定我是个废物了。”

话到这份上,辛氏不好再坚持,无可奈何地收了银票,起身道:“我到里间瞧瞧,屋里什么样儿。”

陆氏忙过去扶住她,“阿姐当心,这里有处门槛。”

待两人进了里间,杨萱走到辛渔面前,悄声道:“三舅舅,我能看得起您,”将手里包袱卷交给辛渔,“这是我攒的银子,不是给您的,是想让您在院子里种棵桂花树,养两盆茉莉花,再支个秋千架。下次我来的时候就有东西玩了。”

辛渔胸口一滞,抬手揽住她肩头,低声道:“萱萱的心意舅舅明白。舅舅手里有银子,真的,舅舅这么聪明能干,哪能缺得了钱花?但是,现在不能露出去,得过几年才成。”说罢,思量片刻,拔下头上竹簪,轻轻一拧,簪头跟簪身分成两截,簪身竟然是空心的。

辛渔笑一笑,“你瞧,舅舅的钱都藏在这里。”

第17章

杨萱忙叮嘱,“三舅舅快收起来,千万别丢了。”

辛渔将竹簪复插在发间,笑道:“萱萱放心,舅舅天天戴着,丢不了,再者就是普普通通一竹簪,偷儿也瞧不过眼去。”

杨萱点头,由衷地赞叹:“还是三舅舅最聪明。”

辛渔乐不可支,抬手轻轻拂一下她小巧的双环髻,学着杨萱的语气道:“还是萱萱眼光最好。”叹一声,解开青布包裹卷儿,看到一块块的零碎银子和小小的银锞子,温声道:“萱萱的银子舅舅收了,回头就在院子里种上花种上树,再架上秋千架。”

“舅舅还得教我怎样做水田笺。”杨萱补充道。

“好,”辛渔毫不犹豫地答应,“不过做纸太麻烦,要采枝、剥皮、选料、淹料十几个步骤,大半年才能制成一批原纸。倒不如咱们直接买原纸,另外处理成纸笺,这样……”

话未说完,就听门外传来汉子的吵嚷声,有人大声吆喝:“他奶奶的,谁家马车不长眼,把路堵成这样怎么过去?”

辛渔顾不得多语,大步往外走,杨萱提着裙子紧跟着出去。

门口站着四个十七八岁的男子,都穿土黄色裋褐,腰里别着长刀,一看都是习武之人。

其中站在车旁愤愤不平叫喊着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而车夫正作揖打千地赔着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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