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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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你有话想说给我听吗?”

宋简渐渐收回目光。他半张开口,喉咙里吐出辛辣的气儿来。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张合着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吐出几个孱弱的气音。“告诉……顾有悔……一定要……带纪姜回帝京……还有……”

他仰起脖子来,终于从喉咙里拉扯出一丝声音,“帮我……照顾好她……”

林舒由无言以对。

“宋简!你这个混蛋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我顾有悔管不了你那位临川长公主。”

林舒由还不及回头,门已经被人一把撞开,顾有悔一身泥泞地跨了进来。

“林师兄,你要的药材我都带回来了,就放在前面院子里。”

说完他转而看向宋简:“她替你争回这么多时间,她现在还陪你撑着呢!你敢给我辜负她!”

林舒由忙扶着宋简躺平,站起身来道:“你这是真救命了。对了,南京城现在情况如何?”

顾有悔将手中的剑仍向一旁道:“那个唐幸有些本事,居然能压住梁有善良的意思,我听城里人说。守将周与安的老父亲老母亲都在涂乡,他自己也不肯这么快地焚村,因此,现在用城防为由拖着的,但是师兄,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时间一长,天气再燥一点,周与安和唐幸压不住了,可能还是会走焚村这一步。所以,师兄,我们只能仰仗这个人。”

说着,他伸手指向宋简:“我出村的时候,查看过村前的情况,带着这些老弱病残我们根本出不了封村的路隘,只能从后面的荡山想不办法出去。但荡山是一个野山,后面根本没有山道。村里识得野路的年轻人都死了,只留下了一本老旧的山志,宋简精通水文地脉,又识得石样土壤,如今除了他,没人能看得懂荡山的山志,也没有人能把这些人都带出去。所以,师兄,你必须救他。”

说至此处,他话声一顿。“喂,说你呢,听到我说得没,这些村民拿命替你试药,楼鼎显和唐幸拿命在给你换时间。你若此时闭眼,不光对不住公主,也对不住他们这些人!”

宋简气若游丝,眼神中却还是含藏着一点柔和笑意。

然而他真的已将所有的精力尽皆耗尽了。只能轻轻地颔了颔下巴,算是回应少年的话。

林舒由道:“这几日我已有些眉目,你既带回了药材,我也就多了三分把握,你守好这些人。我这就去配药。”

山野沉寂。

屋中,顾有悔用火烤过后的刀子,一点一点拨开他手臂上的溃烂之处,与林舒由一道替他上药。院前,青娘点起药炉。顾仲濂靠在一颗矮松上摘选药材。风扣动门上的挂锁,一声一声,伶仃如天边慈悲的佛音。

纪姜立在那座茅屋前,沉默地宁向那一把锁。

这一辈子,他和宋简的天地都很大。

见过帝京城繁华,捧玩过青州干净的雪,也来过南方的杏花镇子,沐浴山中暖风和田间的温阳,看似波澜壮阔,但冥冥之中,仍有一把锁挂在悬在头顶,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自由过。

不过,这一切还是有福报。

顾有悔端着一盆血污的水推门出来。

纪姜的肩膀一怔,她忙别过身去。顾有悔将木盆放下,走到她身后。“你哭过了就哭过了,又不丢脸。放心,你不准他死,就算他被鬼差套上铁索,我也要替你把他拽回来。”

纪姜没有回头。

“你们为我们……牺牲太多了。”

顾有悔抱起手臂的,看向靠的矮松下的父亲,又看向炉火前佝偻着腰背的母亲。

“我也许是只是为了你,但是,他们不一样。”

青衫飞扬,他头上束发的青带拂过纪姜的眼睛。这几年过去,纪姜再也没有了当年公主府中那颗如水晶一般光明透亮的心,宋简也再也没有了帝京文坛折桂,斗酒行三百诗的豪气。他们都有所消磨。失去了最好的样子。

只有身后这个少年,悄然成长,恰是最好的时候。

“如果天下太平,我根本不会在乎宋简是死是活,我只在乎你过得好不好。不过,这么多年的,你和宋简让我明白,手中握剑,就要挺身迎上,我是因为你,才得以看到这世上除了江湖之外,还有更广大东西。所以,不论是我,还是唐幸,我们护你,救宋简,不单是私情,也是因为,我们也信你们心中所信的东西。”

青娘顺着他的话道:“殿下,悔儿的话是对的。自从御门跪谏,宋大人放下私仇,保全老爷的性命,又平定三王叛乱,让天下百姓安享太平富足,他就该受今日人们回以的福报。宋大人这些年,虽行在云端,却也是观音慈目中的可怜人。神佛都是有眼的,不会弃掉任何一个舍私恨,取大义的人。殿下既然信他,就信他到底。”

顾仲濂也停下手中的事,一盘干净的白芷去了沙石,干干净净地铺在瓷盘儿上。

“有悔,给林先生捧进去。”

说着,他搓吹掉手上灰。艰难地撑起身,拍净背后的尘土。拿过木杖,一深一浅地走走到顾有悔的身旁,抬手在他的肩背上轻轻拍了拍的,而后慢慢地绕到茅屋后面去了。青娘望着顾仲濂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目中饱含温情与信赖。

谁都不是神佛。

谁都不能单方面的救赎任何一个人,不过是在三千世界里深情地走一遭。放下能放下,坚持必须要坚持的。人这么修炼着,历经几世的轮回,有的人成了青娘和七娘,有的人成了纪姜和宋简。

好在啊。他终究没有辜负这个世上的热情。

三日过去以后,宋简终于从混沌的意识当中脱出身来,身上溃烂之处逐见愈合之像。因炎症而引起的高热也渐渐退了下去。其余患症的人也都逐渐开始好转。如同炼狱一般茅屋中,终于嗅得见了一丝生气。

林舒由一刻都不敢疏怠,连日又是内服,又是外用,到了第七日。包括宋简在内的病人们,总算勉强站得起身来了。

林舒由几乎连日都没有合眼,已然是精疲力尽。

“顾有悔,来……这些人可以挪出去了。日后你再因为这样的事把我从琅山拽下来,我打死也不会来了。”

顾有悔挽起袖子去扶宋简。

“听到没,算你命大。”

宋简咳笑了一声,将手撑扶在顾有悔的肩膀上。

“辛苦你了顾小爷。”

顾有悔避开他的眼光。往门外看去。“欸,纪姜呢?”

门口的人道:“好像村口那边出了什么事,纪姑娘去查看去了。”

正说着,几个农人从远处田埂上跑来。“顾少侠,南京城那边遣了好多军队过来,都举着火把,人已经到村口了。纪姑娘让我来告诉宋大人,赶紧想办法从撤走!”

宋简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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