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下午,她在品酒厅的门廊边站着,看袁心悦主持这场盲品会。
袁心悦才二十三岁,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气定神闲的韵味,好像年轻款的阳少君。她说出来的话也是吐辞清朗,语调温柔。
“今天的葡萄酒都来自于法国勃艮第的黑皮诺,但是产自不同村庄,口感上会稍有区别,就看大家能不能尝出来?我在其中混杂一款根本不是勃艮第产区的酒。如果能猜出这款,有大奖哦。”
已经有嘉宾在下面摇头:“太难了。”
袁心悦笑道:“不要去想盲品的准确率,经验越多,失误越大。当作一场游戏嘛,重在参与。”
周文菲也拿过一杯葡萄酒来品。
先观察葡萄酒的颜色,透明还是暗沉?
透明的。
然后再晃动杯中的葡萄酒,鼻子对准杯口深吸一口气,闻到什么?
只有酒味、嗯,是葡萄味。
再尝,她没有咽下去,而是舌尖抵着上颚。资料上说的,舌尖能感觉到甜味,上颚感觉酸味和苦味,所以这是最正确的品酒方法。感受到什么?
她脑海里空空如也。只想自己大概是失去味蕾的那群人,压根尝不出什么与众不同的风味,就是葡萄酒而已。
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你别把酒都喝了。”她一惊,酒全咽下去,慌忙转身,喻文卿站在身后:“让你来这里,是多点社会实践经验,不是来喝酒的。”
“我就尝一口。”周文菲想起醉酒的那晚,怕他以为自己也喜欢喝酒,赶紧解释。
喻文卿从旁边的托盘里拿过纸巾,帮她把嘴角的酒渍擦掉:“我们国家真应该立法,未成年人一口酒都不许喝。”
“我马上就十八岁了。”
“马上?”喻文卿等了几秒,反问她,“现在到了吗?”
“没有。”周文菲低下头。
阳少君过来:“今天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不行?”
“随时欢迎喻总大驾光临。”今天的阳少君穿浅驼色的修身针织衫,配深灰色西裤,款式风格都和喻文卿的商务休闲打扮非常地相衬。周文菲眼睁睁看着她把手伸进喻文卿的胳膊弯里,亲昵地拉着他走开几米。
哼,又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
待离周文菲够远了,阳少君才说:“这种级别的盲品会,你有兴趣参加?”她身子向后靠在柜上,挑着眼看喻文卿,“不就怕我让妙妙招待客人?我这儿是正经做生意的地方,招待一下又怎么啦,一百个顾客里都不一定有一个掐油的,你就那么担心会被她碰上?”
“她没有应付这种事情的能力。”
“嗯,也是。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用在和你相关的事上,别的事情木得可以。这半个月主要做店面的清洁、陈列,然后就是客户信息的维护,我哪敢让她干别的?”阳少君指着靠着门厅的小女孩,“酒,也不是我让她喝的。”
她像是想起什么:“你老防着我干嘛,你家那位才要防,喝酒比我凶多了。万一哪天再介绍个风流貌美的年轻画家给你家妙妙,两天就能拐跑,信不信?”
见人不耐烦听,她也就走了。侍者端酒过来,喻文卿拿起一杯。周文菲走过来问:“你能猜出这是哪一款酒?”
喻文卿也咂摸一下留在口腔中的味道,摇摇头:“不知道。”
周文菲小声说:“他们怎么知道?”
“靠这个谋生吧。”喻文卿放下酒杯,“一般人不是瞎猜,那就是时间多到没处浪费。我要是喝口酒都要费脑子去想单宁的口感如何,气味如何,还不如不喝呢,找事做。”
一听“找事做”这三字,周文菲笑得可开心了。
“你呢?”喻文卿问道,“尝出什么了?”
周文菲皱皱眉头:“一点不好喝。酒有什么好喝的。”
“不好喝?”喻文卿笑道,“那你那天怎么还喝醉了?”
距离“那天”已过去二十天,他们谁都不提那件事。周文菲垂下眼眸:“它很甜也很好喝,不像酒。”
喻文卿只看得到两排又长又翘的睫毛。在他看来,这样的神情恰恰是为酒醉后发生的意外感到害羞。他没有道歉,她也不恼他。
第16章
品酒会结束, 周文菲去更衣室换下工作套装,让喻文卿去一楼的办公室拿她书包。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做客户信息录入, 所以也有了一张临时的办公桌。
喻文卿走过去, 便看到她的帆布书包敞开一个大口, 露出彩绘封面的本子, 便是上次在紫薇楼自习室看到的那本。
左右看看, 办公室没人,于是他迅速拿出来看, 一翻, 全是铅笔素描,鹿的两只角上长出不一样的森林;女孩茂密的头发里住着孔雀、鱼儿、和鸟儿;一条在深海畅游的鲸鱼在哭泣;……
画风唯美, 想象出众。一页页翻, 喻文卿想,学什么会计,做个插画家多好。画家?他马上就想到家里那位,作息无规律, 生活无目标, 每天不是陷入无灵感的狂躁中, 就是纸醉金迷的酒精派对里。
有什么好的?周文菲的家境、性格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还不如当个会计,安安稳稳过这一生。
翻过十几页, 他的目光停住了。米白色的稿纸上, 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正面肖像。
周文菲没有系统地学过素描, 画上面那些平面抽象的画还游刃有余, 到肖像素描这种真正考验基本功的画,水平马上就下了档次。因为不懂光影规律,人像的立体感并不强。
当然仍能一眼看出画的是谁。
或许真的不再年轻,喻文卿完全没有十来二十岁知道又有女孩喜欢他的那种“老子宇宙第一帅”的得意感。哪怕那会已经和姚婧交往,他也偶尔会有“不得已抛弃整个森林”的玩笑话。
那些塞过来的情书、颤抖的话语,躲避的眼神,一张张、一声声、一个个全垒在一起,垒成一沓证书,都是他喻文卿“如此优秀”的证明。
周文菲当然不是证书,所以他只觉得怅惘,那种想回报却又无法回报的怅惘。他知道周文菲的高考成绩其实不错,省内985大学都没问题,她非要考连211都不是的s大。
回来的原因,多少是因为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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