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2章(2 / 2)
“不……”只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自己这幅样子叫她看见,这个打击该又多大,“不!”他坚定的摇摇头,“不!不是的!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儿子……”
“胡说!”这孩子的声音是变了些,但感觉没错,“谁的脚步声我都能认错,只有你的不会。二楼的灯是那样的,你每次回家总是会跺三下,两短一长,每次你一放学,我只要听到跺脚声就会给你把门打开……”
记忆的匣子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打开了。泪水决堤而下。
“儿子,转过来叫妈看看。”女人拽着他,“咱们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可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家。
他挣扎着要抽回被拽着的胳膊,女人似乎是又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他条件发射的回过头,“是不是他又打你了?”
昏黄的路灯下,女人终于看到这朝思暮想的孩子,而紧跟这她面色一变,这张脸……雷鸿赶紧将帽檐压低,抽回扶住女人的手要走。女人一把拽住他,“儿……孩子……跟妈回家!”
女人的行动不便利,上楼梯艰难的很。家里还是老样子,每一样家具的摆设都跟当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包括放在门口的拖鞋,都是当年自己在家时穿的。
坐在老旧的沙发上,他没敢把帽子摘下来,仰起头,就看见挂在电视背景墙上的全家福,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暗沉着嗓子问了一句:“他呢?”
女人朝另一边的墙上一指,“那儿呢!”
他转脸朝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下的供桌上放着贡品,“我爸他……”
“因公殉职了。”女人的声音很淡漠。因公殉职这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值班的时候酒驾开车给开到沟里去了,干了一辈子了,到到头了弄个因公殉职,算是个交代,好歹这个未亡人每年能有一部分抚恤金保证生活,分房的时候也有自己的一份罢了。“上个月的事……”
雷鸿站起身来,曾经以为自己是恨他的,恨他到盼着他不得好死。可如今在记忆里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挂在了墙上,蓦然间心里仿佛缺了一块,顿顿的生疼。
我回来的晚了。
他颓然的跪在照片前,跪在这女人的脚下,“我回来的晚了!妈……妈……妈……我回来的晚了……”
一声声‘妈’叫的女人泪如雨下,她上前抱了抱自己的孩子,像他小时候一样想摸摸他的头。可帽子一碰开,一头棕色的卷发就这么倾泻而下。女人的手开始颤抖,紧跟着浑身也开始颤抖起来,但而后一切又都归于平静,“真漂亮……”她这么赞道,“生你的时候我就盼着是个闺女,要是个姑娘该多漂亮。这样……真好……”
话说的再平静,也掩盖不了声音的颤抖。
她是疼的,心疼的。这得动多少刀子,才能变成如今这样。
一千一万句抱歉,悔恨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妈……我错了……”真错了,错的离谱。
不管做了多少错事,这都是自己的孩子。不管他变成设么么样子,这一点都不会变。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遮住了屋内母子的窃窃私语。
等雨住天晴,鸟雀声响起,雷鸿才一惊,面露难色,“妈……”他的语调不由的迟疑起来。她身上有伤,有早些年学跳舞练舞蹈的旧伤,也有这些年被醉酒的父亲打出来的老伤,他该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然后去疗养院疗养的。这都是自己的责任。可现在呢?自己实在是该走了。
这一走,或许就再没有回来的这一天。
“你还是要走?”女人脸上露出不舍,甚至有些慌乱和无措,但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得,只迟疑了一瞬,最后又归于坚定。孩子的这幅样子,在到处是熟人的城市可怎么生活。要想过正常人的日子,还是走的越远越好,“……那就走吧。”狠狠心,她还是这样说,“妈给你一个地址,是咱们新家的地址。说起来早该搬家了,我就怕你回来找不着家门,一直在这边等着……”守在这里,住着儿子曾经睡过的床,“不过,现在好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等到你回来了。家在哪里你要记住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别忘了妈在家里等你……”
冷酷到自认为无坚不摧的心,到底是软了,第一次去反思,这么些年所作所为是否值得。
“过两天……”雷鸿的声音透着股子坚决,“过两天……就有人安排您去体检治疗,都是我安排好的,您什么都不用管。”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是在瑞士银行开的户头,里面的钱您拿着,别舍不得。我不缺钱……”
女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收起来,“妈替你存着……”孩子成了如今这样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着。要是遇上个能陪着到老的人是运气,要是遇不到,又不可能有孩子,这孩子以后老了怎么办?没有什么东西比钱更实在。
雷鸿嘴角动动,蹲在女人跟前,头埋在她的怀里久久没有言语。
女人反而释然了,“去吧!妈没事,出门别记挂……”
雷鸿鼻子酸涩,仰起头将眼泪逼回去,然后猛的站起来转身就走,拧开门,迈出门槛的一瞬间,他顿住了,他没勇气回头,他知道,只要这一回头,恐怕今儿就狠不下心走了。
“记得家在哪。记得回来。”女人的声音哽咽,但并不勉强,好像儿子还记挂着她,就已经叫她分外的满足了。
雷鸿闷闷的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他不敢回头,他知道,身后一直有道视线追随着自己。
在晨曦中离开这座城市,他的眸色渐渐的暗沉了起来。
包里的电话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没有出声。
“怎么不说话,昨晚一直打你的电话也不接。你现在人在哪里?”电话里以前听起来叫人觉得温暖的声音,如今听着却觉得分外的刺耳。很久以前,他将他当做父亲,当做长辈,当做人生的导师,他尊敬他,爱戴他,他也一直说拿自己当他的亲生儿子。哪怕出了那样的事,两人的关系变了,他也从来不怀疑这份关心。可是那话是怎么说的,假的终归是假的,再怎么也真不了。妈妈对自己,从来是不奢求回报的,而他呢?
自己因为这份感情付出的太多了。而他,又给过自己什么呢?
他的嘴角翘起,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怎么了?你不是说要我自首吗?我现在要办点私事,祭奠一下我父亲,之后……就去自首。”
那边明显顿了一下,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你父亲?他……节哀吧。”
她又笑了笑,祭奠父亲吗?一句托词罢了。还是不去他老人家的坟前去气他了。这辈子两人的父子缘分尽了,但愿来世别遇上吧。她收敛心神,对着电话淡淡的‘嗯’了一声,等着那边说话。
“阿红啊!先别急着去……”对方的声音听着有些疲惫,“昨晚我一夜没睡,总觉得对不住你。要真把你陷进去,我这剩下的半辈子都会活在悔恨里。真的!你在我心里,真的不是无所谓的人,要说起亲人,除了你……也没别人了……”
雷鸿的心随着他的话晃悠了几下,随即又坚定了起来,“那如今……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你先回来吧。”邓坤靠在床头,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先回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等着而我的电话……”
那就是事情有了变化,以后还有用的着自己的地方。
雷鸿笑着应了,他说话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等挂了电话,她眼里才闪过一丝冷意。只有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从来没有人能强迫自己去付出什么。而如今自己好像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了呢。
正想着呢,就听出租车司机问道:“先生,咱们现在去哪?”
“高速路口放我下来。”雷鸿看着来往的车流,回了一句。
高速路上,往京市去的长途车多的很,随便找一辆顺眼的,方便隐秘坐着也会舒服点的车爬上去搭个顺风车,一路就能到地方,也不怕什么人检查。
“往京市来了?”老六挑眉,叮嘱电话那头,“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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