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2)
“你听过那个故事吗?”东珠站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她的眼睛微微向上望去,这个时候她特别想看到夜空中的月亮。
她眼神里的希望与向往无法言说,却不知自己伫立在风清月明中的清丽身影,让人感慨她是何等的惊艳。
“相传有个花神爱上了一个小伙子,后来玉帝知道了这件事情大发雷霆,要拆散鸳鸯。玉帝把花神贬为一生只能开一瞬间的花,还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又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与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尊者都会上山采集春露为佛祖煎茶。于是她就选在黎明时分朝露初凝的那一刻绽放开花。她希望能见韦陀尊者一面,就一次,一次就够了!这就是韦陀花,又名昙花。你知道吗?当我四岁的时候见到他,就有那种识君一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感觉。此生,我愿为他为一株昙花。”
说罢,她回眸一笑。
笑颜清丽、清秀、清新、清灵,可谓“水木年华,婉兮清扬”。
莫说是费扬古,就是青阑,在这一刻也不得不随之喜,随之悲,随之叹息,随之黯然。
沉默半晌,三人相对无言。
终于,打破僵局的,竟是费扬古。
“何其有幸,今得两位如此评价。费扬古生长在一个满汉联姻的家庭中,小时候,在阿玛这边,族人们追着我打,他们叫我南蛮子。而在娘亲那边,又被称为小杂种、臭鞑子,同样是遭唾弃受排挤。人人都说我是汉人心、满人皮。小时候我不懂,我只觉得我阿玛能猎鹰捕虎、屡立战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我娘贤淑聪慧才情不让须眉。为什么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呢?再后来是我姐姐,她与先皇相知相持原本是一对让人羡慕的佳偶,可是却在世人犀利、鄙夷的目光中如坐针毡,甚至是在千万人的诅咒中不得善终。”
静静地坐在那里叙说当年的费扬古,身上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便袍,但却出尘如仙。他的脸上带着如风的温柔,不染半分尘世俗态。就算是曾经最为痛及心肺的往事如今提起已如过眼云烟,丝毫没有让他悲伤动容。
“所以,我很怕,我怕别人对我好,我也怕别人靠近我。情义对我而言是千斤镣铐,放不下解不开,路走得越长,步履越艰难。对于天赐的命运,我不争不夺不怨尤;对于前路,我愿意勤勉奋争、甚至是以鲜血和生命换取应当属于我的荣誉。那是我唯一能替阿玛、娘亲、姐姐做的。”
也许,他说这番话的目的是想让两位佳人知难而退,但却事得其反。因为他的镇定自若,他的举重若轻,他理智的回避和画地为牢带着自虐性质的固守,更让人倾倒。
“我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他们其实都错了,我原本是汉人身、满人心,面对屈辱和否定,我也有所图,我也会拼尽全力去成就自己。所以,我不会在未有寸功出师未捷时考虑儿女情长。”费扬古站起身,只把目光投向青阑,“至此,话已说尽。走吧,我送你出府。”
“我?”青阑看了看东珠,十分迟疑。
“不管你信不信。有人欲对昭妃娘娘不利,是我昨日在西山救下了她。你可以看到她背上的伤,那是从山坡滚落时被树枝和碎石划破的。现在情势不明,我不敢贸然行事,所以才将昭妃娘娘收留在此。你可以据此如实向令尊回禀。”费扬古说罢,便向外走去。
“这,是真的吗?”青阑拉着东珠,有些难以置信,“有人要害你?”
东珠苦笑:“是。”
青阑疑惑极了,思忖片刻之后拉着东珠说道:“你放心吧,我瓜尔佳青阑绝不是落井下石之人,此事我一定守口如瓶。只是……”
“只是什么?”东珠对上她的眸子。
“他?”青阑欲言又止。
东珠恍然,她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也全无把握。他,是不会给我们承诺的。或者说,不仅是我们,我想,他不会给任何女子承诺。所以,如果爱他,就唯有在心里念他、等他,大不了一辈子抱残守缺。”
“哦?”青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东珠,从她的眼神中青阑确信东珠所说的一切均发自肺腑,所以她在微微一怔之后便笑了,“好,那我们就等下去。”
夜,园中寂静极了,幸而月光迤逦洒下温柔的光晕,安慰着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青阑跟在费扬古的身后,追随着他的步子,她不想被他落下,但是也不想跟得太紧,因为她怕这段路走得太快,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可是,任她如何放慢步子,分离的那一刻终于还是要来临。
他把手中的竹编六角玲珑宫灯交到她手中。“太晚了,叫人备了车,你拿着灯,也好照见回去的路。”
青阑迟疑着,踌躇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帮你达成心愿,让你不那么曲折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荣誉,你会接受吗?”
他笑了,虽然只是淡极的一闪而过的笑容,在青阑眼中却像是天际边划过的最耀眼的流星,瞬间便照亮了她的世界。
“如果那样,那还是荣誉吗?”他问。
“不是吗?”青阑反问,“做鳌拜的女婿,可以让你在官场省去许多的磨砺和奋斗,可以让你随意做你想的做事情,随你去领兵出征建功立业还是想管辖一省文治太平,一切都会很容易的。只要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证明你想证明的,那不是很好?那不同样是可以向亲人告慰的成就和荣誉吗?”
他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那当然不是荣誉,对我而言,那将是一种如同枷锁的耻辱。”
“为什么?”青阑眼中有些湿润,但是她却努力展开笑妍,“为什么我每次跟你谈话都会感觉自己很蠢?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话。哪怕你觉得我笨、我痴、我不可理喻。”
费扬古没有说话,他朝门口看了一眼。侍从已将车马备好,此时便上前催促。
“罢了,我先走了。”青阑踩着脚凳上了马车,临了留下一句话,“请你,一定信我!”
马车,终于消失在夜色中。
费扬古,对着寂静的夜空,一声轻叹。
第四十一章 皇嗣之争计中计
安亲王岳乐奉诏进入武英殿的时候,正看到少年天子与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曹寅等人带着一众侍卫在练布库。
“来,谁也不许让着朕,今儿赢了的重重有赏,输了的都拉出去打板子。”康熙大声说道。
饶是如此,侍卫们仍不敢拿出全力与皇上力拼,一个一个被康熙摔了出去。
“废物。”康熙停下手,接过顾问行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汗,看到岳乐,“叔王来了?”
“来了一会儿,看皇上正在兴头上,所以未敢出言。”岳乐此时方恭敬如常地正式行礼。
“免了。”康熙示意内侍为岳乐看座、奉茶,两人坐下之后,康熙问道,“叔王可知道今夜朕宣您入宫,所为何事?”
岳乐对此不置可否,只说道:“刚才臣进来的时候,正听到皇上说,那些小布库们若是没拿出全力,必要重罚。皇上还是先罚了他们才是。”
此语一出,殿内瞬时安静下来,康熙对上岳乐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岳乐虽然也是文治武功双全之人,也是意志如铁胸怀大略的勇士,但是他又有着如水的性情,因为悲天悯人心系苍生而被百姓称为“贤王”,也因此被满大臣和铁帽子王们认为异类,认为像个汉人,耻之为伍。
但尽管如此,丝毫无损于他的才干与智慧。否则,父皇临危前,也不会想将皇位传给他。虽然每次想到此事,康熙心中难免不悦。
岳乐静静地对上天子的龙目,他的目光有如平湖秋月,没有半分波澜。但是里面又仿佛蕴着无尽的心事,那些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在两人目光交会之时,却愿意为对方所洞悉。
康熙有些疑惑:“父皇曾经说过,当叔王的正面对着他的时候,他看的是诸葛孔明,叔王持重睿智,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当叔王转过身去,父皇则看到的是有情有义的关云长。父皇说过,叔王比他更具备作帝王的品格和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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