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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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淑云的眼皮子死死黏在了一处,脑子里头撕裂一般扯着难受,就在昏昏沉沉将要睡过去的那时候,她心里想着,等着病好了,就要寻了机会,去和东府的大太太,先碰个头儿看看情况,又再说旁的。

不说萧淑云这厢只每日里汤药不断,慢慢养着病。却说那一日长安去了之后,那孔辙在萧府大门口揣了一肚子的疑虑,越想越不对劲儿。

可等着他拔脚去追那送信的人,却是立在三岔口处,东张西望了一番后,半个人影子也瞧不见了。只得回了府里,预备着先去廖姨娘的院子里问声安,然后再回院子里去,把箱笼收拾一下,明个儿就出发去宜宾县寻萧明山去。

路上却是碰到了萧太太岳氏,一瞧见他,就是横挑眉毛,对他是百般的看不顺眼。

孔辙忙束手束脚站好,作揖道:“太太好,给太太请安。”

他很清楚岳氏看他不惯,可心里却不生恼,但凡是个正房妻室,瞧见了得宠偏房的亲戚,大约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更遑论,那廖氏又是个非常得宠的,得宠到了,明里暗里的给这正妻气受,那萧老爷却是好似瞎了眼睛一般,只装着看不见。

岳氏果然不理会他,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孔辙只将头再垂了垂,瞧起来愈发的温顺和善了。

可孔辙再是有礼,再是温顺,岳氏也是瞧他不顺眼儿。

她晓得,这孩子和她的山哥儿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可那廖贱人的亲姐姐,如今却成了这孩子的嫡母了,说起来,这小子还要喊那贱人一声姨妈呢!

这么一想,岳氏顿时又想起了,廖贱人那张千娇百媚的脸来,由不得怒火上头,眼神愈发的不善了。

气氛有些凝重,孔辙虽是有些不舒服,可对岳氏的行径,却也十分的理解。

他本身出身不低,家在清河县里,那也是一方有权有势的士绅人家,体面得很。

既是士绅人家出身的,家中富贵,男人们少不得就要纳得许多的偏房妾室,生出了许多庶子庶女出来,不论正室还是偏房们,整日里都要闹得不安宁。这些,都是看在了他的眼睛里的。

只是岳氏再是不高兴,到底还要忌讳着孔辙的出身,也知道,自家儿子能和这种身份的人结交成好友,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于是气呼呼瞪着孔辙好半晌,一甩帕子,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走了。

孔辙见得那妇人气汹汹离开了,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往廖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廖姨娘虽然三十多了,可因着保养得好,那脸皮子还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今日里她一身儿海棠红的菊纹半臂,下头套着一件儿长可曳地的百褶如意纱裙,挽着当下最时兴的朝天髻,虽只簪了一根金碧辉煌的镶红宝石的蝶恋花金步摇,除了零星的几朵珠花,再不曾佩戴旁的,可比之方才岳氏的满头珠翠,却是显得格外的气质出尘。

孔辙对着廖姨娘作揖:“给姨妈请安。”

说来,他本和这廖氏不该有什么亲戚关系的,可前些日子,他才被过继给了家中大房的孔大太太廖氏,做了顶门梁的嗣子,这廖姨娘是廖氏的亲妹妹,廖氏成了他的嫡母,叫这廖姨娘一声姨妈,也是应该的。

廖姨娘知道这孩子是她姐姐的嗣子,以后是要给她姐姐披麻戴孝,养老送终的人,待他自然亲近了两分,偏那孔辙又长得唇红齿白,两眼黝黑澄澈,一瞧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又情不自禁就添了几分真心出来,笑道:“快坐下,哪里来的,看这满头大汗,再被风给扑了,得了风寒症可还是了不得的。”说着,就叫丫头拧来了温热的帕子,叫给孔辙擦脸拭汗。

拧帕子的丫头长得肤白貌美,每日里对镜贴花黄,左右端详着自己的那张脸,自然的,就要生出了一颗飞上枝头的心来。

偏这孔辙也是个美男子,出身又好,一来二去哪能不心动,一身香风的走了来,一面擦汗,一面就要往孔辙身上蹭。

孔辙被那香风熏得头疼,夺了帕子,似是不经意一般,随手推搡了那丫头一把。

那丫头跌倒在地,一声娇啼,回过头来娇滴滴看着孔辙,一双媚眼儿水光润润的带着委屈,瞧着甚是楚楚可怜。

孔辙却是眼神凉凉,不耐地瞥了一眼,看向廖姨娘:“姨妈,你屋子里怎会有这么笨手笨脚的丫头,还不快撵了去,再换了心灵手巧的来,没得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讨厌嫌。”

那丫头又羞又气,臊得脸上通红,立时爬起来,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廖姨娘冷冷瞟了那丫头一眼,而后转过脸,同孔辙笑道:“这丫头本是个好丫头,人长得好,手脚又麻利,心也细。可人大了,这心也跟着大了,以往都是一门儿心思的想着,怎么去伺候好主子,自然什么都很妥帖。可如今那脑门儿里头啊,却是想着怎么往高枝儿上飞去呢,自然就要笨手笨脚起来了。”笑着斟了杯茶推过去:“不必理会她,这是我煮的茶,你尝尝看,味道可好?”

孔辙端起来抿了一口,果然不错,笑道:“听说姨妈的烹茶手艺师承小莉香,果然是一绝啊!”

那小莉香,却是靖州出了名的雅妓。

这话果然戳到了廖姨娘的心病来,脸上的笑意不变,眼神却是变得阴凉,起身端了盘果子过来,搁在小几上,笑盈盈说道:“今个儿厨房新做的桃花饼,配着那茶吃,倒是味道不错,你且尝尝看。”

孔辙此人,虽瞧着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其实却是个心思再细腻不过的人,他敏锐地察觉出了廖姨娘的不自在,暗自思量片刻,顿时恍然大悟。

第010章 (捉虫)

说起廖姨娘,却也是个苦命的。

廖家并非贫寒人家,正是货真价实的书香门第。祖上也是做官的,虽然到了这一辈儿,有些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子却还是富足的。

若是那一年,乳娘没有抱着还是小孩子的廖姨娘出去看花灯,或是用心点,莫要贪恋花灯好看,便忘记了廖姨娘,廖姨娘也不会叫拍花子的给拍走了。

廖姨娘丢了后,廖家很是翻天覆地找了一通,自然是找不到的。而廖姨娘被转了两道手后,最后因为长得好,被青楼的老鸨给买了去。打小就精心□□着,等着长到了十五,便挂牌子,接客了。

风尘堆儿里浮沉了三年,廖姨娘十八那一年,正好萧老爷去靖州瓜坊做生意,偏巧就去了那家妓院,一眼就看中了,花名是桃花春的廖姨娘。

于是花了重金买回了家中,做了姨太太,自此后千娇百宠的养着,两年后,就生下了萧老爷的小儿子萧明泽。

许是时来运转了,生了萧明泽的第二年,有回萧老爷带着廖姨娘出门儿上香,偏那孔家的大太太廖氏,听说了这嵩阳城的送子观音灵验得很,便车马劳顿的,从清河县跑了来,两下撞了个正着。

那廖姨娘的长相,却和廖母年轻时候有八分的相似,廖氏一瞧见,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满心激动地上前去问。

廖姨娘丢的时候还小,旁的也记不住,就记住了自己的姓氏,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女人,穿得一身儿海棠红的团花褙子,手腕上带着一弯水头儿莹润的玉镯子,唇角处,长得一颗痣。

这话一说出口,把个廖氏激动得不行。那廖母的唇角,就长得了一颗痣,年轻时候最喜欢海棠红的衣裳,也最喜欢戴玉镯子。于是互通了住址,回家就写了封信给廖家送了去。

廖家老两口接了书信,立时就坐上了马车,从外地赶了来。两厢这么一相见,廖母又去暗室里,瞧了廖姨娘身上的胎记,果然和记忆中的不错分毫,顿时抱头痛哭。

只是廖家不比孔家,虽都是累世的书香门第,可孔家的子弟们,读书不行的,家中长辈,却也肯给些资产,叫他们出去自寻门路,发财养家的。

偏廖父是个迂腐不化的性子,家中子弟只许读书,守着家田庄子过活,再不许出去做了满身铜臭的经商人,哪里又会看得起,泥腿子出身,如今做生意的萧老爷。

虽是后头知道了女儿不但做了娼妓,还给人做了姨太太,心里头也着实膈应得很,但好歹是自己的骨血,又深觉幼年时候没看住了她,叫她丢了,原是自己的罪过,于是和廖姨娘说,只要她肯跟着他们回家去,以后青灯古佛还了这一身的孽债,不管后来如何,廖家都一辈子养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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