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萧月白说道“祖母,烧火是个力气活,您瞧这丫头皮包骨头的,哪里能干的了这个我房里的樱珠去年出去了,一直空缺着,不如叫她补了这个缺。”
甄母听了,笑道“你倒是会做主。”便也答应了下来。
萧月白陪甄母吃了午饭,自回房中。
换了衣裳,明珠倒了茶过来,说道“姑娘今儿言辞凌厉,倒和往日很不一样呢。”
萧月白笑了笑“只是看不过眼,这样无缘无故的折磨人,世间哪有这个道理”
明珠叹息道“姑娘真是心善,我们能跟了姑娘当差,也是福气了。”
言谈间,春雨已然洗净了手脚,换过衣裳上来见她。
萧月白见她换了一件锦缎掐牙背心,湖绿的裙子,倒更显得窈窕白皙起来,向琳琅笑道“这是你的旧衣,倒拿出来送人了。”
琳琅撇嘴道“春雨初来乍到的,哪里得空给她置办,只好先穿我的将就了。”
萧月白目光重新落在春雨身上,说道“其实我今儿带你回来,并非是要你到我府上为婢,只是实在看不过去章淑媛的所作所为。你流离失所,又亡了父亲,无处依靠,章家买你是为趁人之危。你有什么打算,可以跟我谈谈。如若原籍还有亲人,我便将你送回去。”
春雨又慌忙跪下,抹着眼泪道“小姐真是菩萨心肠,我愿意侍奉小姐。家乡闹了蝗灾,亲人都四散出去自谋生路,早已音信全无。爹爹带着我进了京,却又一病不起,就没了。我走投无路,才被章家买了回去。他们、他们其实也没给我什么银子,只用一领草席把我爹卷了,埋在城外的乱葬岗里。小姐千万别把我撵出去,我离了这里,只有饿死一条路了。”
琳琅与明珠也劝道“姑娘就算了罢,她若有处可去,也不至沦落如此。姑娘把她送出去,怕她要再落入歹人手里,再说一个弱女子要怎么生活呢”
萧月白听了这话,方才罢了。
春雨就此留在了闲月阁中服侍,萧月白问明了她原名叫燕儿,只是因章家人见到她那日天下着雨,方才改了名。萧月白厌恶这习俗,给人改名好似给猫狗改名一般,便叫她复了原名。
当晚,她摘了发饰,在灯下看书。
明珠过来剪了蜡花,说道“燕儿跟着小冬睡在外头炕上,她才来,今儿晚上就不让她当值了。”
萧月白点了点头,又托腮皱眉道“我是不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人”
明珠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是咱们这等仁厚好善人家养起来的孩子,哪里晓得这世间的险恶与肮脏就是有这等人,以作践别人为乐,自己但有些什么不爽快,就拿下人出气。姑娘是没瞧见,燕儿换衣裳的时候,我和琳琅都看见了,她背上前胸,到处都是鞭痕和烫伤,看起来倒似是有人拿着燃旺了线香硬往身上摁出来的。我问了几句,才晓得那章淑媛,瞧着人模人样,原来有这等毛病,癫狂作热,喜怒无常,恼怒了打人,欢喜了也要打人。她打人时,还定要人说谢姑娘赏赐,贱奴感恩戴德。”
萧月白听着,只觉得双手发冷,她怔了片刻,说道“这等荒唐事,难道就没人管么”
明珠说道“我的好姑娘,你真是尊活佛。丫头原就命贱,如燕儿这等六亲断绝的流民,就是打死了,又有谁问呢外头这样乱,人命如草芥,她是好命碰上了姑娘,街上每日多少路倒呢,有谁管”
萧月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明珠看她这样子,便道“天色不早了,姑娘别多想,早些睡罢。”
萧月白答应了,上床躺下。明珠替她掖好了被子,放下帐子,便在外头坐了。
萧月白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眼前一时是白日里见到的孩子那大大的眼睛,一时是章淑媛的恶形恶状,一时又是燕儿身上的疤痕,转来转去,再无个停歇。
忽而,她想起了那日陈博衍说过的话“世事如此,你能救的了几个”
第89章
过得两日,文心书肆忽又发售了一册话本,唤做香刑记。
这书大致讲了一个豪门千金,专以凌虐作践下人为乐,又怕寻常的下人有家人来寻麻烦,便专门容留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女,诱哄其卖身作奴。进了她那府邸,便如进了魔窟一般,再没有逃脱的可能。
这书因着内容猎奇,书中主角又是个千金小姐,着实吸人眼目。才经发行,便一售而空。
此书又是萧竹君所作,著者文笔上乘,将那孤女在府中受折磨的惨烈凄苦,及那无可逃脱的绝望境地,描写的淋漓至尽,读来令人有切肤之感。
人们读了此书,再联想至街上那些流离失所、卖儿卖女甚而变卖自身的灾民,感叹不已。
大街小巷,酒楼茶馆,凡人群聚集之处,各自议论纷纷,都说道“京里灾民这样多,朝廷也不见有什么安置举措,倒听凭他们就这样流落街头。每日京里都要拉多少死尸出去,外头的乱葬岗,快要填满了”
便有人讥讽道“这些大老爷们,一个个都只顾着自己的快活,哪有功夫去管灾民灾民,也算是人”
灾民,也算是人
这句话在京中不胫而走,传遍了街巷。
皇帝在宫中暴跳如雷,毕竟再如何懈怠,脸面到底还是要的。
他传召内阁,商议了几次,流民一时不肯离京,而又不能真如陈恒远所说,将他们驱逐了事,便须得在京中予以妥善安置。
然而这些大臣,各个心怀鬼胎,一肚子算盘,问到头上,便含糊其词。
你问他该不该安抚流民,点头称是,让他出智出力,便又岔了过去。
萧覃倒是提议,由朝廷出资,在京中设安民所,以为安置流民之用。这倒是个行之有效的法子,然而连皇帝也支吾了起来。
原因无他,国库也没钱。
南边南疆王要银子,西北战事又吃紧,才开年便同外族打了两仗,需粮草兵马。而皇宫之中的用度,当然也是不能削减的,皇帝还琢磨着今年五月选秀的事宜。这两件大事一挤兑,国库当然也拿不出什么闲钱来。
如此这般,自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来,皇帝枉自暴跳,发了一顿脾气,却也就不了了之。
离了养心殿,萧覃只觉疲惫不堪,想起自己已有数日不曾回家,便使人往内阁知会了一声,预备回府看看妻女并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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