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可让我整日的面对你,我……”一想到每日都要形影不离,她这心里总觉得膈应。
这嫌恶的眼神看得时谦心生怀疑,默默打量着自己,“我也不丑吧?难不成还能污了你的眼?”
相貌美丑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容貌特殊,“只因你与先帝太过相似,每每瞧见你,我都……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想起当年的一些事,心里难免悲痛。”
原是为这个,时谦一时默然,犹疑片刻才试探着劝道:“恕我冒昧直言,据我所知,你与先帝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他又过世许多年,你大可放下过往,为何还一直念念不忘?”
这段时日她听的最多的便是类似这种的言论,听得次数太多,她已懒得再去解释,“此乃我与先帝之间的事,与你这个外人无关,我不会管你为何效忠于卫平渊,你也别管我为何放不下先帝。”
说话时,她耳垂间垂着的紫晶石长坠子来回轻晃着,打量着她傲然娇哼的小模样,时谦才后知后觉的了悟,敢情她在记仇呢!他可以发誓,方才并不是故意噎她,纯粹是心有苦衷无法明言,这才一句代过,可她明摆着是伺机报仇啊!理亏的时谦也不反驳,由她占个上风,“得,我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随口一问罢了,你既不喜欢听,那我不再提便是,你若不喜欢看到我,那就将屏风移过来,搁在这当中,你我只说话便可,无需面对面。”
宋余音默默看了那屏风一眼,绢纱绣八仙的图案,既薄又透,这种屏风即便架在当中也还能隐约看到人脸,不大清晰罢了!唉!聊胜于无,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将近晌午,丫鬟陆续呈上饭菜,摆好碗筷,时谦望了望门口,仍不见师弟的身影,只觉不正常,“以往到饭点儿他可是跑得最快,从不需要等人去唤,今日怎的还没过来?”
将菜摆好的丫鬟巧言回道:“才刚奴婢过来时碰见照爷,他说送些饭菜到他房中即可,他就不过来了,说怕打扰兄嫂相处。”
兄嫂?他的师兄只有时谦,至于嫂子……莫不是指她吧?意识到这一点,宋余音当即红了脸,无措的望向时谦,时谦也干咳一声,一向平静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好言安抚道:“这小子时常说浑话,再见时我定会教训他。”
照谦那张嘴啊!就不能正经些吗?终归是他的师弟,宋余音也不好说什么,端起碗筷闷头吃饭,自始至终都不敢抬眸看他。
心知她可能是出于拘谨才不愿动筷夹菜,时谦主动夹了块酸菜鱼放在她面前的碟中,她不由想起曾经在宫中陪宣惠帝用膳之际,她想吃鱼眼,那鱼头离她很近,她却怎么也夹不住,南溪要帮她,她还不肯,最后拿勺子将鱼眼舀了起来,心满意足的送入口中。
当时宣惠帝还好奇问她,“鱼眼有那么美味吗?”
实则她也没仔细品味过,都是嗓喉一滚就咽了下去,“不知道呀!只是听我娘说,吃了这个眼睛会更明亮。”
旁人都这么说,她才会吃而已,并不是自个儿多喜欢,但听宣惠帝朗笑道:“怪不得你的眼睛这么大,莹亮动人,原来都是鱼的功劳。”
当时听宣惠帝这么说,她还羞得低下眸子,好半晌才小声应了句,“其实皇上的眼睛更好看,睫毛长又密,倒影在烛火之下,根根分明,羡煞人也!”
年纪尚小的她不懂掩饰,说出的都是心里话,宣惠帝愣怔片刻,轻笑出声,“还是头一回有人夸朕的睫毛,你倒是观察得仔细,怕不是闲来无事都在偷看朕?”
此言一出,她越发羞赧,面红如霞,不知该如何接口,陷入往事回忆中的宋余音神色怔然,手持筷子一动不动,在时谦看来,她的目光正巧落在鱼眼上,还以为她是想吃鱼眼,又不好意思去夹,他便抬手夹起,搁在骨碟之中。
骤然落下的这颗小巧圆润的鱼眼拉回了宋余音飘飞的思绪,这熟悉的一幕仿佛与三年前的场景重合!看似平常的一个动作,在宋余音眼中却是不合常理,那一瞬间,她的脑海轰然而炸,惊诧抬眸望向时谦,黑亮的眸中写满了狐疑,“你怎会晓得我喜欢吃鱼眼?”
第25章 惊现胎记(修)
眉心微动,时谦缓缓移开视线,状似平静地回道:“我看你一直盯着鱼眼,还以为你喜欢,若然不想吃,拨开便是。”
真的只是因为误会而巧合吗?她还想再探究,奈何他已垂下眼睑,不给她探查的机会。
他的反应倒是很平淡,并无任何慌乱,宋余音暗叹自个儿太敏感,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胡思乱想,他的背后没有胎记,已然确认不是他,她又何必捕风捉影,自欺欺人呢?
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她强迫自己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不要再去费神瞎琢磨,暗自嘀咕着,“我就说不能待在一起,容易勾起回忆……”
耳尖的时谦听到后收回夹菜的筷子,好言与她商议,“要不我再想个法子,让长公主接受你,婚事还可作数,你也就不必待在这里面对我这个讨厌之人。”
“……”一把扼住她软肋,这招够狠!虽说长公主不太可能再反悔,但难保时谦不会出什么鬼主意,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命运做赌注,心有余悸的宋余音连忙摇头,“实则不必麻烦,待在这里也还好,我自个儿收心便是。”
道罢她便乖乖开始吃菜,不再发出任何抱怨,而他的思绪又开始扇动翅膀,在过往的记忆中来回盘旋,看着她将鱼肉送入口中,吃得小心翼翼的模样,时谦忽然一阵心酸,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如今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一心想改变,但若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必须妥协,以致于他和宋余音现下只能这般怪异的相处着。
两人皆觉煎熬,可他又不能明言。好不容易熬到午膳结束,宋余音漱了漱口,又坐回原地,她本有午歇的小习惯,可芳月要她一直陪着时谦,时谦仍在看书,她哪里能去歇着?然而秋乏难捱,尤其是午后暖阳斜落,越发令人无精打采,于是她就这般歪在椅子上,以手支额打着盹儿。
隔着绢纱屏风,时谦依稀看到她那悠如远山的长眉下,羽睫轻合,因着只有胳膊支撑,不大稳当,以致于她的小脑袋时不时的往下栽去,看她这般困乏还要强撑,时谦心有不忍,原本并无午歇习惯的他起身绕过屏风走向她,说是自个儿困了要小憩片刻。
立即睁眼的宋余音如蒙大赦,欣喜的站起身来,“既然你要休息,那我在此打扰多有不便,不如我先回房,待你睡醒再叫我便是。”
他正是此意,尚未开口就被她抢了话,倒省得他再费口舌。时谦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困得睁不开眼的她迅速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以往她都是睡到自然醒,现下芳月还看着时辰,过来唤她起身,让她继续守在时谦身边,且那个芳月还神出鬼没,一直在暗中观察,无奈之下,宋余音只好将先帝的一些事告知于时谦,也算做做样子,尽自己的一份力,免得卫平渊有所怀疑,“先帝喜欢食用甜粽子,不喜咸肉粽,他其实并不喜欢龙涎香,只不过因为历代帝王皆用这个,他才勉强会用,其实他更喜欢苏合香,除了写字用左手之外,其他时候,用膳或是练剑,先帝都还是用右手,他不止楷书写得好,其实草书也好看,虽然有时候我也看不懂他写了什么……”
听着她细细讲述着先帝的喜好,屏风后的时谦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向她,但见她的视线飘向窗外,似是飞至过往,再说起先帝时,她的唇角竟蕴着丝丝笑意,眼神也变得柔和明亮,仿佛很怀恋回忆里的那些场景,这些细枝末节,她竟然记得那么清楚,想来之前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宣惠帝吧?
察觉到她的目光似要移向这边,时谦当即垂下眼睑,不再看她,手中书本上的那一行行的字,只过目,不入心,满脑子都是她说起宣惠帝时那饱含仰慕和眷恋的温柔眼神,心如五味杂陈。
一直都是她在说话,他没有任何回应,只顾着看书,也不晓得他是否在仔细听,她本想提醒他认真些,可又觉得没必要,听不听是他的事,她只管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虽有屏风做挡,但用膳时两人同坐一桌,少不了会说话,说话就会看对方,一看到那张相似的面容,宋余音这心里就不是滋味,时常容易走神。
说到底受折磨的总是她啊!宋余音还想着待卫平渊再过来时就向他打探清楚,究竟何时才能离开,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切平静的假象都将被打破,真相终会慢慢浮出水面。
这一日午歇过后,宋余音正准备用蜂蜜冲花茶,发现罐中没了蜂蜜,她又不想唤人,便打算自个儿出去找,行至半路碰见巧言抱着两件衣裳向这边走来,但见她一直捂着腹部却不知是怎么了,宋余音近前询问才知她吃多了煮的玉米棒,这会子腹痛得厉害,“时谦少爷正在沐浴,奴婢得拿换洗衣裳给他,不可耽搁,可这会子实在腹痛难忍,求姑娘行行好,帮奴婢将衣裳送去成吗?”
眼看她这幅煎熬情状,宋余音也不好拒绝,唯有接过衣裳,答应帮忙。弯着腰的巧言急匆匆往茅房跑去,临走前还特地交代道:“少爷沐浴时不许旁人在旁伺候,姑娘您把衣裳放下就赶紧出来。”
这不废话嘛!难不成她还立在里边看他沐浴?轻笑了声,宋余音嘱咐她赶紧去,莫再耽搁,随后她便去往时谦的房中。
进去后她也没吭声,但见时谦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木桶中,热水氤氲成雾气,缭绕在他宽广的肩头,饶是之前曾在河边看过他沐浴的模样,她再见这场面也仍旧红到耳根发烫,毕竟那回是无意,这次却是她主动进屋,窘迫的她赶忙侧过身去,不敢抬眸细看。
听到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巧言,随口嘱咐道:“搁下吧!你且出去,无需伺候。”
再待下去她感觉自己可能呼吸不畅,羞怯的宋余音低着小脑袋,迈着小碎步迅速绕过屏风,将衣物放下,而后便转身逃离。
刚行至门口就又听他吩咐道:“倒杯茶放那儿。”
喏喏称是,宋余音暗自腹诽着,他可真多事,明明在沐浴,还总是让人进去,但她顶了巧言的差事就不能违背他的意思,纵然心里不情愿,到底还是照做了。
当她倒好了茶端进去时,抬眸就见他整个人已从木桶中出来,穿上了亵·裤,正在拿中衣,因着他是背对于她,是以宋余音一眼就看到他背后有块印记,纵使隔着绢纱屏风,也能看到他腰间左侧的肤色不正常,应该是……胎记!
不经意的一眼,如惊雷闪电般在她心田炸开一道裂口!呆愣当场的她瞠目结舌,被这一幕震得大惊失色,手中的茶盏也无意识滑落,碎落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在她心间划过一道道血口一般,疼得她几近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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