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他可没想到这个啊!那故事写的活灵活现,让人神往,然而天子也是要籍田亲耕的,他也是扶过犁头,耕过田地的人。哪见过三头牛才能拉的动的大犁?更别说边翻地,边播种的奇事了!
王安石却肃然道:“犁铧原本只有直辕,唐时才有曲辕。到了本朝,犁辕更短,轻便灵巧,还有单凭人力的足踏犁。农耕之物,本就是代代变迁的,也是利民之本。现在边郡垦荒,人手短缺,畜力却便宜许多,若真改变农具,说不定能大大提高屯垦之效。至于边耕地边撒种,也非异想天开。臣知南方有秧马,形如小船,人坐在其上,可以分秧插种,大大简省人力。水田尚能有器具可用,何况旱田?”
这些天,他可是查了不少农书,更招来人,问了许多农耕之事。这些故事里的想法古怪吗?确实古怪。然则并非异想天开。不过是招来匠人,仔细研究罢了。若是能成,可是大大有益与万民的!
而这,正是王安石最看重的,“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这世间的财物,皆来自天地。想要富国,就要竭尽所能,自天地里索取财富!不过原本,他最看重的是水利。通过兴修水利,达到扩充田亩,增加产量的目的。毕竟民众最怕的就是水旱,若是能修建河渠,引水灌田,乃至围湖造田,那么楚地以北的大片田土,都能得到有效开发,成为真正的良田。荆楚如此,秦凤路必然也如此!只是旱田和水田不同,除了水利之外,更要有合格的农具,用于耕种开垦。
这几篇故事,在旁人眼里,可能是笑谈,是蛊惑。在他眼里,却不啻于洪钟大吕!只要能用,为何不试试呢?
赵顼也兴奋了起来:“这,这朕从未想过……”
增加畜力,减少人力,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就算是天子,也不可能如此奢侈。然而西北不同啊!那边皆是羌胡,牛马价格本来就低,兼之人丁稀少。若是真能制出这些农具,说不定真能跟故事里写的一般,麦粒满仓!
国债兑付还有两年之久,若是这些农具提前用在了边郡,还怕秦州的土地卖不出吗?!
等等,这法子,思路有些熟悉啊!赵顼突然想了起来:“是了!这古怪农具,定然是凌霄子想出的!快传他觐见!”
印个报,都要制出个印刷机来。那故事里写的大犁和镰车,不是一样的思路吗?日新报又是那韩家子办的,一定少不得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王安石闻言,目光倒是缩了一缩。这凌霄子,他也是久闻其名了,还没见到过人,也不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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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不成!不成!师弟莫要找老道了,老道是炼丹的,跟杀虫又有甚关系?”赤燎子都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了,再也不肯听甄琼多言,转身就走。
“师兄……师兄别走啊!”甄琼一把拽住了对方的衣袖,巴巴望了过去,“这杀虫药,也是有利生民的啊,总要再试几次……”
赤燎子头都快炸了:“老道我又没种过地,你这小子也是个五谷不分的。咱俩凑一起,杀秧苗还差不多!赶紧别想这些了,你院里就没有项目了吗?别误了正事!”
自此半月前,甄琼来找他,说起制杀虫药的时候。赤燎子就觉得古怪。不过自家丹药一时没个进展,这小道又把话说的天花乱坠,他一时心软,也跟着试了试。结果可好,杀虫是能杀的,但是秧苗死的更快啊。减少剂量,改变药方,乃至炼制方法都换了几轮,就没有一次能成的!
这简直是个比炼丹还大的坑啊。赤燎子醒过神,哪还肯接着浪费时间?立马甩手走人。
甄琼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劝不动了,哀怨的叹了一声。原本以为赤燎子也是学草本的,会对杀虫药有些想法呢,结果可好,半点用处都没。看来还是术业有专攻啊,人家研究了百来年的东西,也不是自己动动手就能弄出来的。
正哀怨着呢,突然有内侍来请。甄琼也没啥好说的,跟着人进了宫。这次还是在垂拱殿的偏殿面圣,天子身边还站着个四旬走上的臣子,倒是个面生的。甄琼只瞅了一眼,就对天子行礼道:“小道参见官家……”
赵顼可没心情走这些繁文缛节了,直接问道:“日新报上那几篇故事里提到的农具,可是凌霄子想出的?”
啊?甄琼有些发懵,他可不怎么看报。然而说到农具,他立刻想到了自己当日对韩大官人说过的话,试探着问道:“官家问的可是大犁、唧筒之类的农具?”
“果真是你!”赵顼发出一声惊叹。
看来是没错了。甄琼立刻放下了心。这些天苏颂督造水利锻锤去了,他还没来得及找人说这事呢。谁料到韩大官人就登在了报上,不过如此一来也好。倒是方便他行事了。
脑筋一转,甄琼就连连点头:“正是小道想出的。秦州那么多地,要是买来,总得耕种嘛。农具可得先备好才行。”
赵顼:“……”
你还准备买国债呢?那么多地是多少?难不成你还打算买个一两千贯的国债?
咳了一声,赵顼终于找回了声音:“凌霄子也是有心了。只是这些农具,你心中可有成算?”
“我又不是匠人,哪会制农具?不过想来能工巧匠那么多,应该问题不大吧?”甄琼反问道。
“这个……朕会派将作监研制。不知凌霄子可否前去督造?”赵顼赶忙问道。
“农具我又不懂,怕是不行吧?”甄琼想了想,心头一动,“倒是不知官家有没有想过,制些杀虫药呢?”
杀虫药?赵顼一怔:“还有能杀虫子的药?”
“应该是有的,只杀虫,不伤苗。不过跟我所学,实在相差太大,研究半天没个头绪。官家不如寻些熟悉农事的,来研制这个。”甄琼也算想明白了,让他来制杀虫药,不知要耽误多长时间。还不如直接跟天子说说,让朝廷来搞呢。现在农具都有人接手了,到时候研制出杀虫药,买来撒一撒不就万事大吉了?
他想的倒好,赵顼却是整个思维都被颠覆了。这田里生出的虫子,还能用药杀的?他不由看向一旁站着的王安石:“王卿……”
王安石却毫不迟疑道:“嘉草、莽草治虫,自古有之。稻麦间种,亦是为了防虫。官家不妨广招善农事之人,研制杀虫之法,应有奇效。”
当真如此吗?赵顼眼睛都亮了:“那蝗虫呢?可有解法?”
蝗虫可是天灾里,最要命的一种了。而且往往预示着天子不仁,上苍降罚。若是能有药,可以让蝗虫不生,才是天幸!
谁料王安石还没开口,甄琼就纳闷道:“蝗虫还要什么药?这东西烧烧吃了不就行了?”
赵顼:“……”
蝗虫是能吃的吗?!难不成这小道是想让他学唐太宗,生啖蝗虫,替百姓承担上天责罚?虽说他一心想要效仿李世民,但是食蝗,当真是做不到啊!
许是看出了天子眼中的怒吼,甄琼咂了咂嘴:“官家别不信啊。这东西成日吃稻麦,肥的很,味道颇似鸡肉。而且晒干了磨成粉,养鸡养鸭养猪,都是极好的。挖掘出的虫卵,和面炒了,也是香的很呢。”
大赵朝开始,就有吃蝗虫的习惯。到了大益朝,能见到蝗虫的时候都不多了。他幼年跟着师兄们跑去田里,偶尔捉到几只,烤着吃特别出油,可是难得的美味呢。
赵顼只觉头都晕了,怎么非但要吃,还吃出花了?听起来不像假的啊。难不成蝗虫当真能食?就算是仁宗时下诏治蝗,也是需要酺神祭祀的。哪有让百姓食蝗的道理?
王安石哪里不知天子所想,立刻劝谏道:“尧、汤皆为圣王。尧时九年大水,汤时九年大旱,又是何故遭逢如此大难?可见天灾未必都是上苍责罚。然而百姓愚昧,不敢冒犯天威。朝廷都要酺神祭祀,民间灭蝗岂肯尽心?倘若蝗虫能食,畏惧自去,比给粮更胜一筹!不论是吃是杀,官家都当一力推行才是!”
自仁宗朝时,就有灭蝗之法。挖掘虫卵,焚烧蝗虫,还曾以蝗换粮。然而天子下诏,官员催办,只要百姓畏惧不去,总是无法尽心除害。但是蝗虫能食,就大大不同了。这可是能让蝗祸消弭的关键!
听闻此言,赵顼都愣了片刻。是啊,若是三代都是圣王,那么这些天谴灾害,就难找出根源了。苍天不喜,如何称“圣”。若是没有上苍责罚的顾虑,究竟是人吃,还是碾成粉末喂给鸡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要把其当成灾害,来防治乃至消弭。就如同治河筑堤,要提前防范,尽量减少损失。
半晌,他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蝗灾,当着力治理。”
王安石对于天子的回答,也是颇为欣慰,又道:“除了蝗灾,还有蝝、粘、桑、螟、蝻等虫害,若是能一一治理,定能解民间困苦,有力生民。非止农药,耕种施肥之法,也当写出成法,传授与民。”
“可!”农业的重要,可是国之根本,赵顼哪有不答应的?看来要在户部下设专门的农事局了,督造农具,整合肥田、杀虫之法。想到这些都是那小道的奇思,赵顼不由转头对甄琼笑道,“这杀虫药,怕是也要凌霄子提点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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