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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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琼自他手里接过了望远镜,走到窗边细细看了起来,边看边道:“果真不差,院门前的草木也能看清楚呢……”

米芾也不嫌甄琼脏了,急急道:“让我也看看!”

反正他戴着手套,也不会把镜子扔了。甄琼就把望远镜递给了他,米芾如痴如醉看了起来,然而过了片刻,他突然问道:“沈兄,这望远镜能看多远?”

沈括得意抚须:“我估摸着看个五六里不成问题……”

米芾立刻叫道:“这院子太小,怎能测出距离?”

甄琼闻言,立刻想起了韩邈当初让他远眺过的东京铁塔,建议道:“测量视距,须得登高望远。我瞧那东京铁塔就挺高的,去塔上看看如何?”

沈括和米芾同时转过脸,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别闹”二字。

米芾忍不住开口道:“开宝寺是皇家寺院,寻常人根本不得入内,哪能随意攀爬铁塔?若真想登高远眺,应当去天清寺的繁塔。那里地势比铁塔还高呢!”

听他一番絮叨,甄琼才明白过来。原来铁塔虽是一景,却只能远观,根本不是用来攀爬的。而东京城内,最适合登高的去处,还是城东南角的繁台。每年清明,都有数不胜数的百姓带着酒水吃食,前往繁台一览春色。而天清寺的天清塔,就建在繁台之上,俗称“繁塔”。这座塔本就位于高地,又有九层。立在塔顶,当真有“会当凌绝顶”之感,东京内外都可一览无遗。

沈括也来了兴致:“登高望远还是其次,繁塔塔高是有定数的,站在塔顶,应当能轻松测出计算是否有误。走走走,快去繁塔瞧瞧!”

沈括家在南郊,往天清寺倒也不远。结果一行人又坐车骑马,飞奔去了天清寺。好在此时尚未到重阳,来繁塔的人不多,淘了些香火钱,几人就顺顺利利到了大殿后的高塔前。

繁塔按理说也是舍利塔,但是修得极为宽大,六角九层,高入云霄。站在塔底,仰头都看不到塔顶。塔身内外,更是镶嵌满了雕塑佛像的砖瓦,就如神明寄居之所,巍峨华美,让人不可逼视。

米芾到了塔前,就忍不住去看佛雕,沈括却没有耽搁的意思,急急催道:“先上去再说!”

米芾恋恋不舍的转头,刚刚迈步,就发现少了一人,扭头道:“甄兄怎地不走?”

甄琼沉默了半晌,磕磕巴巴道:“我觉得,繁台也挺高了,不如在下面测……”

“繁台虽高,却没个准数啊!”沈括怕甄琼懒得爬塔,赶忙道,“这塔我可是用重差法量过的,尺寸烂熟于心。只要站在顶层,向下望一望,就能测出望远镜的倍数,一定极准……”

见甄琼讷讷不答,米芾突然反应过来了,嘿嘿一笑:“甄兄难道不敢登高?”

还说登高望远呢,一个繁塔都不敢爬,还登什么高!

甄琼脸都绿了:“谁说我不敢的?爬就爬呗!”

沈括虽觉得他那模样有些逞强,但是心心念自家的望远镜,也不多想,率先进了塔门,拾阶而上。米芾紧紧跟在后面,也爬了上去。

安平站在甄琼背后,有些担心的问了声:“道长可还要登塔?万万不可勉强啊。”

甄琼咬了咬牙:“不就是个塔吗!”

撩起了道袍,他也蹬蹬跟了上去。

第一层的台阶,穿过塔心室向上,又窄又小,灯光也略微幽暗,叫人看不分明,第二层又变成了绕塔的旋转阶梯,依旧看不清面外景色。如此一来,甄琼反倒放下心来,三人也不在塔心佛堂逗留,埋头向上攀爬。

奈何心气再高,这三个也是整日窝在书斋或丹房,四体不勤的家伙。自五层往后,就汗流浃背,只喘粗气,到后来简直是手脚并用往上挪了。好不容易来到顶层,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瘫在塔心佛堂足有一刻钟,沈括才扶着腿站起身来:“到外面看看!”

小门被推了开来,一片山河景色,轰然撞入眼帘。那是整个东京城的全貌。天光西斜,满城金灿,远处的河流就似锦带,环绕在城桓和楼阁之间。车马亭台皆如蝼蚁,唯有满天云霞近在眼前。

“好景致!”米芾喜得惊叹出声。他还真没登过繁塔,也未曾想过,登高远眺竟是这般景色!

“下镇地脉绝,上与烟云俱。我来歷初级,穰穰瞰市衢。车马尽蝼螘,大河乃污渠……”沈括已吟诵出了苏舜钦的诗句,吟罢了诗,就兴致勃勃的取了藏在怀里的望远镜,“有了这望远镜,车马大河,可不是蝼蚁污渠了!”

说着,他扯开了望远镜,观瞧起来。先望远,再垂头向塔底看去,面上已经掩不住喜色,没看多久,就飞快放下镜筒,自怀里掏出纸张,飞快验算起来。

米芾趁着他算术的时候,赶紧讨来了望远镜,看了起来。这一看,也是如痴如醉,嘴里叨叨个不停:“能看到祐神观啊!那边是不是州桥?哎呀!下面有人!我看到僧人了!”

米芾不断大呼小叫,看了半晌,才想起来:“甄兄不来看看吗?”

甄琼缩在塔心佛堂,两眼直勾勾看着地面,双腿抖个不停:“不,不用了……”

这塔怎么这么高!他从没上过这么高的地方啊!qaq

这可不是在塔中攀爬时的感觉了,就算此刻踩着坚实无比的石板,甄琼也觉得头晕目眩,看都不敢看凭栏远眺的两人。外面可是木栏杆啊!你们就不怕掉下去吗?

一想到“掉下去”,甄琼的腿抖地更厉害了,死死抓着了安平的胳膊,都不敢放开。安平也是哭笑不得,甄道长这么怕高,干嘛还强撑着上来啊?只能扶着人,不断安慰道:“道长放心,这塔结实着呢,不看外面就好。”

好在米芾和沈括两人都忙着,没时间笑话甄琼。过了半晌,沈括哈哈一笑:“算得了!果真是六倍!若是镜面再大些,还能望的更远!”

米芾此时也放下了望远镜,有些难受的捂住了嘴:“沈兄啊,这镜子看久了也晕啊……”

见他一副要吐的模样,沈括愣了愣,转头再看甄琼,也是小脸煞白,混无人色。他长叹一声:“也罢,测了数就成了。咱们还是先下去吧。”

当然,下塔比上塔还要累。又是一番艰苦卓绝的跋涉,几人才终于到了塔下。沈括擦了擦汗湿的胡子,用力拍了拍甄琼的肩膀:“多亏了甄小友提醒啊,这望远镜终于也有了准确的数值……啊,不行,望远镜太俗,要改个名字……对了,就叫千里镜好了!”

这几巴掌,差点没把甄琼拍到地上。他面有菜色的点了点头:“千里镜是好听些……”

“我这就回去整理文字,再过二三日就能呈上了。”沈括激动的又踱了两步,这才想起来,“对了,还要烦劳你告诉韩贤弟一声,就说千里镜已经制出来了。”

天色太晚,他要赶回去完善奏章了,还真没工夫再去韩府。甄琼自然应了下来,几人费了这么大力气,又是晕镜又是腿软的,也不闲聊了,各自乘车骑马,打道回府。

等韩邈忙完一天,回到府中时,见到的就是瘫在床上的小道。

“腰痛,腿痛……”甄琼爬都爬不起来了,只觉浑身都跟散架了一样,欲哭无泪。他今天到底是去做什么的啊?以后再也不出馊主意了!

韩邈听完缘由,不由失笑。挽起了袖子,替他揉按起痛处,边按边道:“怎么突然去爬繁塔了?如今还不到重阳呢。”

“以后再也不登高了!”甄琼恨得牙痒痒,“都怪米芾说要登繁塔……啊,对了,沈兄把那望远镜制出来了,今天登高就是为了实地测算。还改了名,叫‘千里镜’,让我转告你一声。”

韩邈手下一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是个好名字。”

此物终于制成,只盼他那些安排,也能奏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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