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以前他有时候也会说柳老太几句,让她别太过分,好歹也是老大的亲骨血。如今听了柳絮的话,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大丫是这么想的,他都想弄死她。
此时,柳老头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马招娣,这就是你教的好闺女,啊?果然是你马家的教养。好好,真是好的很。既然你们不愿意在我柳家待着,我柳家也不强留,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东西,带着你的好闺女回马家吧。至于二丫四丫,愿意留下就留下,愿意跟着你们走,就跟着。不过是个赔钱货,走了,俺柳家也不稀罕。像你们这样的儿媳孙女,我柳家要不起。”
柳老头不认为柳絮自己能想出这话来,毕竟原来柳大丫木讷的性子深入人心,倒是马招娣,她以前爱挑事儿,如今有可能借着小孩子的口说出这话来。她这是想干嘛?柳老头不想深究,不过是几个丫头,不爱待着就滚。
要说重男轻女,柳家非柳老头莫属,别看柳贝贝是他唯一的闺女。刚开始他也没多待见,只不过柳老太常常在他耳边说闺女咋地咋地,他才稍微上点心,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习惯了有了好东西给闺女留一份。当然,要说柳老头对柳贝贝多好,也不见得,在他心里还是儿子孙子重要些。
连亲生的闺女都如此,何况是孙女呢。
马招娣听了柳老头的话一下子摊在地上,她连滚带爬的跪到柳老头身边,扯着他的裤腿哭道:“爹,俺没有,俺真没那心思。俺在柳家待了十六年,男人都没了快十年了,俺要有那心思哪里还用等到现在。俺不走也不分家。”
她娘家什么情况她在清楚不过了,别说如今在闹灾荒,就是没有,吃的也比不上柳家好啊。在柳家她好歹还能分个饼子吃,要是回了娘家每天能给口汤喝就不错了。柳老太对她再不好,她从没想过回娘家,至于分家她以前也从没想过。
怕柳老头真的赶她回娘家,马招娣连忙招呼几个孩子,“大丫、二丫、四丫、你们赶紧的,都过来求你阿爷,咱不分家也不回你姥家。”
二丫、四丫倒是听话,马招娣怎么说就怎么做。柳絮却道:“为什么不分家,我们在这个家吃的是最少的,干的是最多的,不分家等着被饿死,被奴役吗?”
“混账玩意儿,谁奴役你了?照你这么说干活就是奴役,那都不干活吃啥喝啥?家里谁不干活?你看看你兄弟,他比你还小一岁呢,又是长孙,他不干活吗?你哪天看到他闲着了?就是你最小的兄弟,他还知道捡个柴火拾棵草呢,他才几岁?”
一句奴役彻底惹怒柳老爷子,别看老爷子退伍了,人脉还在,不然他三儿子也不会送部队去。前些时候就有战友来信说最近上面要有动作,让他注意点别被抓住啥把柄。城里那些官家后代地主子嗣都开始被调查了。
当时柳老头就被吓得不轻,还特意嘱咐过儿子媳妇说话注意分寸,别撞枪口上。如今柳絮张口闭口奴役,他能不动怒。这不是说他跟以前那为富不仁的官僚地主一样吗。
第8章 柳絮vs柳贝贝
想想柳老头就吓出一身冷汗,他吞吞吐口水,小心的对着村支书说道:“那个,支书啊,俺家啥情况您是知道的,祖上都是贫农,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也是如今到了新中国,大家日子才好起来,是吧。都说俺家日子过得好,可俺家为啥好,还不是上面领导不忘记咱老百姓,给的待遇好。领导看得起俺柳三郎,俺也不能给国家抹黑不是。俺没别的本事,只能带着一大家子拼命干活。俺想着也只有这样才算对得起国家和领导的栽培,您可千万别信这死丫头的话,您也说了俺是老红军,咋地也不可能给队伍抹黑啊,不然不用您动手,俺自己都得弄死自己。那不是忘恩负义么。”
柳老头不识字,也难为他能想得出忘恩负义几个字。
柳老头说完,柳有银开口了,“可不是,老哥哥您是支书,村里公认的公平公正。这村里啥动静能逃过您老的眼睛,俺家要真是干了这事,您能不知道?”柳有银比柳老头精明,先给村支书戴上一顶高帽子,在暗示如果他家真出了这事,村支书也跑不了,最起码也是个失职的罪责。
能当上支书的也不傻,多少也知道点风声,柳有银说的他未尝不知道,这也是他不喜柳絮做法的原因。村里出了这事明显是做支书的不行,给他抹黑的事情,他能乐意。于是,村支书柳大富说道:“嗯,你们家啥人俺心里清楚的很,俺也不是那等不明是非的。首长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放心俺不会轻易给你们论罪名的。”
安抚完柳家人,村支书对着柳絮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只见他严肃的看着柳絮,接着道;“大妮子,既然你说柳家奴役你,俺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问问,柳家都怎么奴役你了。要是你说的是实情,你尽管放心,俺定为你做主。要是你无故无赖长辈,那也别怪俺这个支书不讲情面了。”
柳絮的话是当众说的,柳大富就是想当做没听见都不行。这村里可不是他的一言堂,有的是人想把他拉下来自己顶上去。他也收到风声说如今上面正在抓啥残瘤,这事可大可小,万一被有心人告上去,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柳絮的脸色不好看,那话不过是她顺嘴说出来的,怎么大家都怒气腾腾的看着她?包括她这副身体的母亲和妹妹们。在听村支书和柳家人说的话,她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不知不觉犯了这个时代的忌讳。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看他们那架势,如果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指不定怎么对付她呢,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好在她得到了柳大丫的记忆很多事情都记得,也不是无从说起。
柳絮深吸一口气,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慢慢说道:“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要帮着家里干活,小的时候不是帮着带底下的弟弟妹妹就是帮着喂鸡喂猪,有时候还得帮着带小姑,给小姑做这做那,大点就跟着我妈上山打猪草摘野菜。过了十二岁家里就不让上学了,都是跟着下地赚公分。这还不算,家里吃的都是分好定量的,我们四个吃的最少,现在每天都是只能分一个饼子。”
柳絮到底不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人,在她看来很严重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根本不算什么。是以,在柳絮说的时候,院里院外都很安静,等她说完,不少人就嘀咕了,这哪里是啥奴役了,谁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就连柳家人和村支书都松了口气,他们脸色漆黑,芝麻绿豆点的事也能被说成奴役,这丫头真是不嫌事大。
“你应该庆幸自己生在柳家还有一个饼子吃,你去村里其他家瞅瞅,看看多少人家一天都吃不到一个饼子。”短暂的安静中,柳贝贝的声音忽然传来。
刚才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柳絮身上,谁也没有发现柳贝贝出来了。此时的柳贝贝苍白着脸,被冯喜娣搀扶着,整个人斜倚在冯喜娣身上,她头上的绷带还有鲜血溢出,任谁看了都明白这伤的厉害。
此时,柳贝贝的眼睛死死盯着柳絮,她双手握成拳,手指甲死死地掐着手心,努力克制着心里头的恨意。刚掉下床的时候柳贝贝是有意识的,只是身上的疲惫让她睁不开眼,她也听到了自己老子娘和哥哥嫂子的话。在柳老太说要离开的时候,她是舍不得的,靠着这股子不舍,她费力睁开了眼睛。要不是身上实在没有力气,加上冯喜娣一直劝她,她早就出来找柳老太了。
死过一回,此时在柳贝贝心里谁都比不过柳老太。
等她好不容易攒够了力气,又跟屋里的冯喜娣问问了如今的情况,免得待会露出马脚。确认没事之后,她才在冯喜娣的搀扶下走出屋门,正巧听见柳絮说的那番话。新仇旧恨,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柳贝贝都能上去生撕了她。
“你说的轻巧,那你怎么不是一天一个饼子?”看到柳贝贝苍白的脸,柳絮有一瞬间的心虚,她在二十一世纪可是个乖宝宝,最狠的时候也就是骂骂人,柳贝贝这回还是她第一次动手,谁知道就差点出了人命。只是心虚也就那么一会,在她心里柳贝贝这个小姑也不是好人,已经得罪了柳老头一家,她自然不怕多一个柳贝贝。
“切,咋地,你想跟俺比?你也配跟俺比?俺吃的在好那也是俺爹娘给的,吃的俺爹的工资福利,你想吃,你想吃让你娘给你弄啊,只要你娘能给你弄来,俺们决不沾一口。就怕你娘没那个本事,呵呵,你们不愧是亲母女,干活的时候挑三拣四的,吃食到看的清楚,一天天的竟盯着锅里面瞅,瞅啥瞅,也不怕把眼睛掉进去。”不能动手,那她就要在言语上压制住柳絮,她柳贝贝天生就没有怂过谁,以前她不惧怕柳絮,现在依然不惧怕。
她摆明着告诉柳絮,俺就是吃的比你好,你能咋地。
不给柳絮反驳的机会,柳贝贝接着道:“你说柳家奴役你,可柳家好歹还供应你们姐妹上学了,你看看村里别人家,有几家舍得供应闺女上学的,别说闺女,有的人家儿子都供应不起。生在柳家你你惜福不感激大家伙就算了,毕竟当初供应你上学是自愿的,谁也没想着让你感激。可你到好,还反过来说柳家不是,如果你这都叫奴役,那村里谁家没奴役孩子。”
“哎,俺说贝贝丫头,你可别瞎说,俺们可没奴役孩子,那孩子不上学又不是俺们的错,咱们老农民哪有那闲钱供应。”
“就是就是,俺们可不比你家,光三郎阿爷领的工资一个月就好几十,俺们可没钱。”
一听柳贝贝把他们都捎带上了,村里人不干了。他们是没有消息来源,可也不是傻的,但看村支书和柳家对这个词的态度他们就不能承认。
柳贝贝才不管她们咋想的,她就只盯着柳絮瞅,那些人有几个好的,当年她家出事的时候没少有人落井下石帮着柳絮骂她们。
“柳家跟他们怎么一样,不说别的,我爸是烈士,也是有钱领的,柳家供应我们姐妹上学不是应该。”比拼爹,柳絮才想起来柳家的大儿子,她这具身体的父亲是个烈士,按照规定身为烈士家属她们也有福利。这还是以前马招娣告诉柳大丫的,没想到柳大丫深深记在了心里,正好被柳絮从记忆里翻找出来。
“烈士?你知道烈士的补助有几个钱吗?你们一家吃喝不要钱啊?你也说了,你从十二岁才开始下地,你才下地几年?那些年你念书花了多少?你家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你算算从小到大,吃喝上学得要多少钱?凭着俺大哥的补助和你娘,你以为够吗?再说了,俺大哥还是俺爹娘的儿子呢,他的补助不用孝敬爹娘吗?”
第9章 马招娣
柳贝贝最讨厌柳絮的也是这点,用她们那个年代的说法就是喜欢道德绑架和双标。凡是对她有利的就能跟人家比较,不利的就找一堆理由反驳。偏偏还一副你不这样你就对不起我的样子。这话如果是真的柳大丫来说,柳贝贝还不会这么大反应,毕竟柳家众人对柳大丫确实不算好。可柳大丫是柳大丫,她柳絮一个占用了别人身体的冒牌货,说的那么理直气壮,让柳贝贝恨得牙痒痒。
“啥都不知道就在哪里胡咧咧,你以为村里人都跟你似的,只想着吃好喝好的,享受全家人的劳动成果,自己啥事不干,快美得你。你这是资本家小姐的做派,俺柳家是根正苗红的贫农,都是能吃的起苦的,跟你可不一样。”不就是扣大帽子,她也会。
被柳贝贝叭叭叭说了一通,柳絮气的脸都绿了。别忘了这是个什么年代,即使她并不十分了解这个年代,也知道真要让柳贝贝把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她不死也得脱层皮。这时候凡是跟资本、官僚沾点边的都讨不到好处,尤其是过几年,多少的冤假错案。她没想到柳贝贝竟然这么狠,张口就是一个大帽子扣下来。
柳絮指着柳贝贝说道:“别贼喊捉贼了,到底谁是资本家小姐做派,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天天等着侄女伺候,扫把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人,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你有逼数,也不知道你逼数咋那么多。俺家人多,扫把倒了自然不用俺亲自扶,她们乐意宠着俺,你管得着。”柳贝贝不屑的嗤笑道。不要脸的玩意儿,又没用她伺候,说的自己受多大委屈似的。
“你,你”柳絮到底比不上柳贝贝脏话张口就来,能说出逼数俩字已经是极限了。她气的直喘气,像柳贝贝这种文盲,你跟她讲道理显然是行不通的。柳絮就把目光转移到村支书身上,“支书大爷,您也看到了,柳家人就是这么个德行,她柳贝贝完全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您说这日子让我们怎么过?”
“怎么过?过不了就别过呗。说的跟你不是柳家人似的,咋地,你不姓柳,不是俺大哥的孩子咋地。再说俺咋不讲道理了,就许你说俺家奴役你,不许俺们说你做派有问题啊。明明是你自己没理说不过俺,你找支书大哥干啥,支书大哥可是个明理的人,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见柳絮把苗头又一次指向村支书,柳贝贝不等村支书开口,就接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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