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那年陆瑛纨八岁,陆凯得了皇上的赏赐,差人传召陆瑛纨过去领赏。
何姨娘看陆瑛纨才八岁的光景,生的一副高贵的明眸,红红的嘴唇儿,穿着银窄掐花袄犹如玫瑰般一般秀气可爱,何姨娘脸上挂笑的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手紧紧攥着陆瑛纨的,一边朝陆凯夸她秀气可爱,一边却故意朝着婆子使计,故意将丽妃娘娘赏赐的送子观音放在陆瑛纨身后……
也就那次,陆凯开始误会陆瑛纨,真真开始相信何姨娘的耳边风,觉得陆瑛纨就是个泥根祸胎。
陆瑛纨虽说年纪小,但是却明明看到何姨娘朝着婆子使眼色的,她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觉得何姨娘定是有所图谋的。只是父亲陆凯爱屋及乌,极为宠爱信任何姨娘,怕黄氏被牵连,这才忍耐下来,由着何姨娘陷害。
原以为这事儿算完了,不想何姨娘的女儿陆莹却是不依不饶的,正当她全神贯注练字的时,陆莹放下手里的笔墨,站在她的一侧,压低了声音道:“三姐姐,您是嫡生,可是你知道吗,在咱们府里嫡生并不贵重!且自收敛些,别以为夫人宠溺,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说完,一拱手戳在陆瑛纨的胳膊肘上,漆黑的墨一下溅在陆莹的袖口、胸前。
陆莹哭着到陆凯跟前,说陆瑛纨因为打碎送子观音不忿,故意撒气将墨汁泼在她身上。
自打陆瑛纨上次碎了送子观音,陆凯就认定她是毛手毛脚的没个细法儿,索性黑着脸,怒道:“你四妹妹自幼心善柔顺,你有什么不顺心的自来跟我讲,欺负你四妹妹作甚?!好端端的衣裳,全都溅了墨,哪里学的下三滥手段?!”
陆瑛纨听他这般说,也是实在气恼,再加上小孩儿心性,一下认了真,也不加否认,当下含泪高声道:“是,我就是欺负她,就该把那一碟子全都泼在她脸上,浇浇四妹妹那恶毒心肠!”
话刚落,只见陆莹早就故意揉着眼摔门离去,陆凯瞧见后更是气愤不过,反手一巴掌朝着陆瑛纨掴去,陆瑛纨也是老实固执性子,毫不躲闪,半晌,只听清脆一声“啪”,红盈盈的五个手指印子落在陆瑛纨白莹的小脸儿上……
那清脆的一声,不仅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父女情分,还彻底折断了陆瑛纨作为嫡小姐的那份自尊。如今她这般自卑模样,想必与当年何姨娘母女陷害她那些事密不可分。
残霞西斜,月明星稀,到了入夜的时候,宝珠失了觉儿,再加上陆恭桦出去办差不在府里,索性闷得出了园子,刚要去黄氏那里说话,就听见树丛里几个婆子丫头正围坐在一起发牢骚,背后说陆瑛纨的坏话,“谁敢不把四小姐放在眼里,虽说是个庶女,可何姨娘得宠,老爷又宠着,日后的前程总比瑛纨小姐强的,在世家大族的府邸别以为嫡小姐就能怎么着!!”
正在这时,天色阴沉起来,一声惊雷猛地响了,那些婆子丫头便鸟兽四散的走了,细雨朦朦胧胧的下着,一阵雷电交加,宝珠外衫被淋湿了,看到是陆瑛纨的园子,忙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进了去。
园子里的丫头小厮看是宝珠,忙的喧杂服侍起来,一瞬间,电闪雷鸣,大雨哗啦哗啦的下起来,宝珠刚要问陆瑛纨做什么,只见陆瑛纨心急如焚的顾不上批蓑衣,朝着园子里的那棵茶花树跑去。
宝珠皱眉,小厮忙取了蓑衣将陆瑛纨带过来,又忙将那颗茶花树搬进了西厢房。
“不过是一颗茶花,为了一个死物染了风寒,可怎么好?”宝珠接过丫头递过来的锦帕,细细的给陆瑛纨擦着脸上的雨珠。
“这不是死物,这是二哥送的,也是二哥送我的唯一一件有生命的。”陆瑛纨看向宝珠,眼神里却带着一股子笃定与尊敬。
得知是陆恭桦送的,宝珠不由一怔,她嫁给陆恭桦多时,陆恭桦就差把天下搬来给她了,对自己的妹妹却是不太上心……
宝珠差锦儿将一个盒子拿到陆瑛纨面前,打开后,陆瑛纨的手一下哆嗦起来,不由转头看向程宝珠,“这是送子观音?”这等滑腻的质感,还印着朝廷的贡印,想必是宫中赏赐的贡品。
当年何姨娘母女用送子观音诬陷陆瑛纨的事儿,想必她们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宝珠却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彻底改掉陆瑛纨自卑的毛病,就必须提这件大家没当回事的事儿。
房内静寂了半刻,只见宝珠将那送子观音放在楠木书架上,对着陆瑛纨道:“太后娘娘说今年去白云观祈福,不愿惊扰他人,所以请了几个知己的过去,赶巧了我一个人,就想着带着你一起去山敬个香去。”
陆瑛纨一怔,下意识的要逃避拒绝。
这时宝珠走过来,耐心劝解道:“瑛纨,人要自个儿成全自个儿,你自己都轻贱自己,旁人怎么能高看了你去?”
“嫂嫂,您会一直在白云观吗?”陆瑛纨轻声问了句,其实她如今问这一句不过是给自己个台阶儿下,宝珠对她的关照那份心意,她大抵是明白的。
“去之前,我们还有件事儿要办。”宝珠看陆瑛纨应下了,便凑过去道:“谋夫婿这事儿,不仅要去白云观,还要去长乐坊的胭脂轩,赶明儿咱们就过去。”
听到夫婿二字,陆瑛纨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到了第二日,宝珠差人把香花香草还有玫瑰精露的澡水径直送到了陆瑛纨的房里,随后,宝珠园子里的几个丫头婆子又围着澡盆,细细的将玫瑰晶露调在水中,把细嫩嫩的金盏花、迷迭香、桐花还有旁的花瓣揉成花球儿,在她身上搓揉着。澡盆里的陆瑛纨长长舒了口气,趴在浴桶边缘处,想着以前的事儿。
园子里的众婆子看到宝珠那边儿这般照顾陆瑛纨,自然也就打起了精神,不敢再懈怠照顾陆瑛纨。
待泡完澡后,又被丫头们服侍着梳妆,宝珠还特意给陆瑛纨挑了身乳白色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
***
“左等右等也不过来,益发没个规矩了,差个人去瞧瞧。”黄氏皱眉抬手捏了捏后颈,朝着一旁的婆子吩咐道。
正在这时,只见陆瑛纨一身乳白色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梳着惊鹄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茶花金丝步摇,柔顺的眉头,高贵的明眸,娇巧的鼻子。走起路来身姿纤纤,莲步姗姗,天然一副美艳动人的模样。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茶杯……掉了。”
婆子忙跑到黄氏的跟前,一边收拾一边看着黄氏的神色,“夫人,您的茶杯掉了。”
宝珠不由一笑,朝着黄氏道:“我先前就说三妹妹天生丽质,母亲总是不信,如今可是信了?”
黄氏没说话,陆瑛纨却是呼吸一窒,总算知道方才为什么那些婆子丫头那般盯着她看了,她从来没这般打扮过,如今见到自己母亲也像是盯疮一般盯着她,不由别扭的后悔起来,红着脸朝着宝珠道:“都是嫂嫂,让我被人盯着,这般受罪。”
“被人看说明你好看,男人素来喜欢好看的女人,这样我们瑛纨才能脱颖而出,一举夺得樊公子的青睐。”宝珠笑着说,整个房里的丫头婆子也随着笑了。
陆瑛纨低下头,如果不出当年私奔那事儿,她的确是不错的,如今越是美艳越觉得自卑配不上樊佑霖。
世上有哪个男人肯接受一个身子不干净的女人,哪怕是畏惧着权势娶了,时日长了总归会落得冷淡收场。
有这等想法的何止陆瑛纨,就连黄氏也是这般,日后与樊佑霖感情深厚倒好,若是不好,到时更是难堪……
宝珠见到陆瑛纨这般,不由生出几分担忧,只是姻缘这事儿并不在于这些,这般固执的揪着过去不放,消消沉沉的岂不是更把自己的机会断送了?跟樊佑霖这事儿,不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宝珠轻笑道:“有嫂嫂在,你一切不用担心。”说完拉着瑛纨同黄氏一起进了厢房,“其实你这事儿,算起来并不算事儿。当年芷贤县主也是为了心上人私奔,到了后来不也嫁给了南靖王?再者,你也没连累谁,你二哥从来没怪过你一句。”
听到陆恭桦没怪罪,陆瑛纨不由抬头望向宝珠。
“年少总有轻狂不知事的时候,只要吸取教训,改过自新便是好的。”宝珠比想象中还要了解她,索性心一横,道:“你二哥也看中了樊佑霖,说是门好的姻缘,我们陆家虽不是皇家,但毕竟是北齐的大族,能娶陆家女也是前世修来的,你有什么好自卑的?!”
到了夜里宝珠满脸笑意的看着陆恭桦,这般光景倒是让陆恭桦眉毛一跳,刚要问话,就见宝珠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夫君觉得樊佑霖如何?我今个儿给瑛纨牵了个红线。”
陆恭桦本来就跟樊佑霖不和,再加上宝珠多番夸奖,打翻了陈年老醋坛,他自然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然而宝珠开了口,又这般亲昵温存,他自然不能推托美人恩。
只是想着唬唬宝珠,索性道:“这事儿日后再说。”
“呵,我看你是不在意我,我话都讲出去了,索性你这做夫君的这般落我面子。”宝珠扭过去头,拿起帕子硬硬按出两滴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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