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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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服了软,明珠也没有乘胜追击,给她一个台阶:“这是自然的了。”这话茬也没有继续往下接。而郑氏和胡氏却对明珠的好本事叹为观止了,这柳氏就是个滚刀肉,从来也没人能在嘴皮子上头赢了她,能让她吃瘪之后还心服口服的只怕也只有明珠了,这位宫里来的郡主不愧是严大人的夫人,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和严鹤臣直来直去当真是互补得很。

诸位夫人又稍坐了一会儿,说了说如何赈济灾民,就一起向明珠请辞了,明珠送到院子里,而后让尔雅把人送了出去,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头坐下来只觉得心力交瘁,她本来不是个擅长虚与委蛇的人,这些确实也不难学,知道她们的喜好就能对症下药,只是她不是这样八面玲珑的性子,强撑着能做好的事,断然不能像旁人似的从容应对。

喝了两杯茶,左奔右突的心才定下来,已经到了饭点,还不见严鹤臣回来,她找人问清楚严鹤臣在哪,亲自去寻。

严鹤臣如今见的是神策军参将卢从,他把折子放到严鹤臣手上:“这是要送到京城的折子,如今被咱们截了下来,里头说的是,征西侯戴万山从河间府南部起兵,以白马镇为据点,向北推进,只怕和翰林院张季尧大人关系非同一般。这封信咱们截下来了,可往后还有的是折子咱们截不下来,张大人是您的岳丈,也算得上和咱们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您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严鹤臣点点头,神情十分肃穆:“这是我心里有数了,我且考量一二,你回去之后小心行事,也不要走路风声。”卢从点点头,严鹤臣送他走出了正门,等卢从走远了,严鹤臣倏而一回头,萧索的梧桐树下是一个月洞门,爬山虎潋滟如火,而月洞门边上,明珠穿着月白色的女裙,神情显得分外落寞而忧心,向来方才的那些话已经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严鹤臣登时晃了,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77章

最要紧的事便是这了, 明珠父亲如今已经成了御前行走的人,翰林院里的一应事宜都由他接手过目,只是本事多, 名声响, 架不住戳在别人的眼眶里,让人装不下他。

明珠神情有几分凄惶,严鹤臣走到她身边去,抬手去摸明珠的头发:“好端端的,怎么跑出来了。”

“我父亲的事,都闹得这么严重了么?”明珠咬着嘴唇,“若说征西侯的所作所为和我父亲无关,只怕大家也都不愿意相信, 只是我父亲实在犯不上攀附征西侯不是么?有我嫁给了你,后头有翡又给皇上做了贵人, 我父亲就算再沽名钓誉,也不至于哪边都想讨好。”

明珠说得这话确实没错, 只是旁人不知道张季尧的为人,难免有所怀疑,严鹤臣知道明珠心里不安,也好言安抚:“你父亲轻易不会有事的, 一来有张贵人在掖庭里面周旋, 二来还有你我, 如今战事吃紧,断然也不是窝里斗的时候。这折子还能再压上两天, 你稍安勿躁。”

严鹤臣的话稍稍让明珠安了安心,严鹤臣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明珠顿着步子不愿再往前了“你们这里头都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女子不得干政从武帝爷时候就开始了,您这时候叫我进去,岂不是坏了规矩。”

明珠很乖,有的时候乖得都叫人心疼,这个女郎心里头鲜少考虑着自己,一边担心他,一边还牵挂着自己的母家,就像是扁担的两头,她细细的身量哪里撑得住呢。

“里头没有别人,你和我坐一会儿,我看奏疏。”明珠在这里,都是外男,她不方便见,整个人有些束手束脚的,不像当初在家的时候那般施展得开,再加上他早出晚归,哪怕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只有晚上的时候能凑在一起。

明珠没法子,只好任由严鹤臣牵着,走到了廊庑底下,如今已经是秋日了,处处都有了几分秋意凄凉,严鹤臣摸了摸她的手:“冷不冷。”

他的手滚烫,像是火炉一样包裹着她,明珠莞尔,嘴角弯出一圈月牙般的弧度:“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呢。”

走到屋子里,明珠一眼就看见了屋子正中放着的沙盘,上头插着各色小旗子,有丘陵也有沟壑,她新奇地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亮晶晶的:“咱们现在在哪啊?”

她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难得让她向他提问,严鹤臣立刻端正态度,指了一个地方:“咱们在这,离戴万山的大军相距五十里,前军更近,约么只有三十里,看样子离得不远,但是城高池深,他们没有那么容易攻进来。”

严鹤臣找了把圈椅放在自己身边,摁着明珠的肩膀让她坐好,两个人的腿在桌子底下贴在一起,十分亲昵的模样,奏疏就摊开了放在桌子上,明珠拿眼睛一瞟就能看见,严鹤臣这是摆明了不愿意回避她,明珠也不愿意多看。

严鹤臣递给明珠一本《四国志》,明珠翻了两页颇有兴致:“我原本以为你这里只有行军打仗的书,保不齐还有鬼谷子七十二策之类的,怎么如今也装了这些四国风物的书。”

还能因为什么?严鹤臣的毛笔蘸上一点墨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带你过来,给你留两本书打发时间的,不然到时候你待得无聊,保不齐就再不想来了,那该怎么是好。”

明珠难得被他逗得发笑:“你还说呢,何时你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他们二人打趣,没有一板一眼的答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两个人手里拿着各自的书本,颇有清平盛世小夫妻的模样,明珠看书的时候是格外专心的,严鹤臣翻了两页奏疏,偷偷拿眼看她。

明珠的纤纤手指点在自己的朱唇上,修剪整齐的指甲在灯光底下泛着莹然的粉色,就这般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人看着颇为心动,有人常说夫人总是别人的好,可严鹤臣不是这么认为的,天下的女郎千千万万,唯独眼前自己的夫人才是独一份儿好。

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情,全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来比明珠更好的人了,他越想越觉得开心,若不是明珠还坐在自己眼前,想起这些,他一定会笑出声来。

明珠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睛瞧他,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瞧,嗔了他一眼:“好端端的,瞧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黏了饭粒子?”

最一开始,严鹤臣想起明珠,只记得她一板一眼地恭谨,举止行为让人拿捏不出半点纰漏来,他想起明珠,也只记得她是个姿色尚可的小丫头。有些人只有处得久了,才知道她心里头是什么样子,有人是绵里藏针,是人面兽心,有的就是像明珠这样温柔可亲,却也不是好拿捏的。后来嫁给他明珠说起话来也常一口一个您的称呼,如今偶尔和他调笑两句,竟也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可爱。

严鹤臣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轻声说:“我方才才听说了,有人为了替我做好人,竟然连首饰都典当了。”

说的就是明珠方才和柳氏她们说的,凑一千两赈济灾民的事儿,明珠抿着嘴笑,轻声说:“不过是些首饰,有几样都是大婚的时候宫里头赐的,我向来不喜欢穿金戴银,放在妆奁盒子里也是积灰,还不如拿着去做些好事。”

明珠自小没有母亲在身边教诲,自然对如何掌握家中中馈,如何在命妇圈子里打交道的事并不知情,可严鹤臣瞧着,只觉得明珠格外聪颖,这些事情做起来虽然不算是炉火纯青,可也得心应手。

“这阵子委屈你还要在这上面费心了,”严鹤臣叹了口气,“等咱们回去了,给你选更好的,可好?”明珠乖顺的点头允了,莞尔一笑的模样像是一团软绵绵的云彩。

严鹤臣这几日的心情并不算好,戴万山目空一切,向来是无所顾忌的性子,他本就性子张狂跋扈,如今更是大放厥词,休说当今圣上,就连景帝他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话传进严鹤臣耳朵里,他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把手里的奏疏合上,这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就被合上了,严鹤臣看着明珠轻声说:“武帝当年若是把王位传给征西侯就好了。”

他这话有些罔顾人伦,对生父不大尊重,只是这也是大实话,景帝算是个无功无过的皇帝,武帝爷打下的江山他守得好好的,可对于扩大版图半点建树都没有。如今依然有鲜卑人在北境虎视眈眈,西方的回鹘和党项人也频频扰境,乾朝风光无两,可暗潮汹涌却一日都没有停下来过。

戴万山的封地离河间府很近,与南方百越之地接壤,在他统治期间,征西侯的封地扩张了有近三分之一,他一路向南征伐,一边肃清内政,与民休息,征西侯的八百里殷川土地已呈现欣欣向荣的态势来。

提起景帝,严鹤臣其实心里并不看得起他,也不愿意在心里承认这个父亲,他走到锦支窗边上,看着外头缠绵暧昧,逐渐暗淡的天光,笑着说:“等到冬日的时候,紫禁城下了雪,处处都是好风致,我们一起在家里围着吃锅子,好不好?”

明珠早年间在宫里,逢年过节,尤其是冬日的节气里,太后会赏锅子吃,宫女们凑在一起,也好不热闹的样子,她自然盈盈笑着答允。严鹤臣看着明珠,只觉得和她待在一块儿像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似的,满心里剩下的都是呼之欲出的欢喜。

明珠身上似乎就带着这样的魔力,不管在何时何地,只要她凝眸而笑,恍若春风过境,让人四肢百骸都觉得透着一股子安详来。

二人没说几句话,就听外头侍卫来报,说是神策军千户长来了,这便是要处理政事了,明珠站起身对着严鹤臣盈盈福了福:“你们叙话吧,我回去了。”

严鹤臣点点头叫了宁福过来:“送夫人回去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和千户长碰到一起,这个千户长是从一个小小伍长升起来的,虽然有几分谋略,可到底是粗人一个,他看见明珠眼睛有几分发直。这也难怪,军里头见多了彪形大汉,一个一个见到母猪都觉得新奇,更别说看见像明珠这般温驯明亮的年轻女郎了。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明珠还没说话,宁福就已经不爽了:“大人快往里去吧,严大人等您多时了。”

那伍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意犹未尽地问:“这位……”

宁福依然笑得和气,可是眼睛里那几分恭敬都没了:“这是夫人,头几日才来的,大人可能没见过。”

众所周知,严鹤臣是个太监,这大太监好大的福气,竟然娶了这样一房貌美如花的夫人,只是这样好端端的没人,严鹤臣无福消受,只能让她守活寡,可见这太监们一个个内心扭曲,当真不是个人。

他看着明珠婷婷袅袅的背影走远了,不受控制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戴万山再一次开始对青州城发起攻击,青州是河间府州之前最后一处堡垒,比不得河间府城高池深,只怕不日将被攻克。严鹤臣沉吟片刻,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淡淡说:“戴万山狡诈,你把这个字条拿给建威将军看,他自然就懂了。”

“前锋的领兵,寇怀最是擅长,可以由他担任,两翼包抄,需要慎重,济横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也耐得住性子,若是将军不知道用谁,可以选他。”严鹤臣雷厉风行,本来是说一不二的,可时日久了,底下的兵将们却发现,他并不像传闻说的那样冷漠薄情。

严鹤臣头一次领兵交战,可他这么多年来看过的兵书不胜其数,他并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也不愿意此时此刻出风头,故而也不像把功劳包揽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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