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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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其实都在灶上热着,所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阿秀给赵陵夹了一碗菜,见赵陵兴致阑珊,她劝道:“夫君,你吃一点吧。你的身体也不好,这些天你还会出虚汗。我知道爹出了事,你很难过,但是就算是为了爹,你也要保重自己,这样才好守着爹,看着他醒过来。”

她温柔地劝慰,赵陵又岂不知这样的道理。

他端起碗来开始吃菜,那一碗他都吃完了,还喝了两碗鸡汤。阿秀很是高兴,用过膳后,她让赵陵去休息一会儿。

赵陵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赵横舟为他挡箭的那一幕。他从来没有想过,赵横舟会豁出命来救他。在他的印象中,赵横舟就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看他哪里都不顺眼的爹。

他的慈祥跟温和都给了赵乾和赵曦,面对他时就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他不喜欢,尤其是在知道是他的疏忽导致自己的丢失之后,他心里存着怨。他知道他其实怨错了人,千错万错都是拐子的错。可是他满怀希望与思念回来了,得到的却是疏离的客气对待,他对父母的孺慕,似乎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心中有着无法靠近亲人的无能为力,有着对命运的痛恨,有着对自己的否定。年少的他无法排解,这样复杂的情绪在他发现家人害了整个杂耍团人的性命之后,变成了恨。

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察觉当时的事有蹊跷,只是时间太长,他查不到真正的凶手。

他虽然知道这些,但是与家人的隔阂已经产生,他已经没办法敞开心扉去求证。

赵横舟的挡箭之举触动了他的心,他迟来的道歉更是叩开了他的心门。

现在他生死未卜,他对他只有担心和后悔。

阿秀上前,想为他掖下被角,见他睁开眼睛,眼角略红。

她吃惊地道:“将军,你怎么了?”

“阿秀,我其实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赵陵平躺着道。

“是什么事?”

“我在五岁那年曾经被拐走过,那拐子将我卖到姓周的一户人家做儿子。周家人对我很不好,鞭打禁食是家常便饭,熬夜干活才是常态。在他家待了三个月我就跑了,我问了人,蓟都在东边。所以我就一直往东走。路上我遇到过好人,也遇到过坏人,我什么都吃,只要饿不死就行。被人打得时候我就想着,我不能死,我还要回蓟都,要回去找爹娘。”

赵陵静静地诉说,阿秀坐在床边听着,她知道将军这是被赵横舟的事触动了,所以才会突然说出这些往事。

“我虽然小,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我娘是很温柔的,她非常爱笑,还喜欢做芝麻元宵给我吃。我爹很高,他有时会把我举起来逗我笑,有时会在书房里教我背书,背不好还要打手心。我记得他们的每一个细节,我每天回忆一遍,不想让自己忘记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不记得流浪了多久,应该是半年吧。后来,我到了一个杂耍团,班主人不好,经常训练我们,只要我们练不好就会挨骂,吃不了饭。我那时什么都不会,他让我练剑,让我钻木桶。那木桶比我小多了,他让我从腰部开始往里钻,人要折成两半。那样真的很疼,我一开始哭,他就打我骂我。后来我学乖了,再痛我也忍着。有一次他用力踩我,我的肋骨差点断了。那时也没钱买草药,团里有人看不下去,跟我用土法子治了。我就那么一直熬着,居然也好了。”

阿秀轻轻握住他的手,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离开。他当时那么小,如果离开只要一场病就能死人。

“我当时其实想离开,但是比我年龄大的都劝我忍一忍,在杂耍团如果耍的好能吃饱饭,总比在外面被弄瞎了讨饭强。最重要的是,他们说杂耍团会去蓟都。我听到蓟都便决定不走了,跟着杂耍团可以回家,我要回家。我学会了钻木桶,还学会了耍剑,后来我还学了御马钻火圈,我还来过几次胸口碎大石。班主也对我好一些了,我以为马上就可以到蓟都了。可是班主居然半路改主意想去其他地方,我人小,他肯定不听我的话。我拿钱给了班主的妻子,还有我们的大师兄,他们一起劝班主,班主才又同意来蓟都。隔了五年的时间,我终于又来到了蓟都。”

赵陵扭头看向阿秀,阿秀听出他曾经回家的波折和激动,安抚地拍他的手。

“后来呢?”

“我记得爹娘的名字,所以我打听一下就知道我的家在哪里。那天,我特意穿上我最好的衣衫,走到祁阳侯府。我远远地看着侯府门口的狮子,可是我不敢过去。我就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我很犹豫我到底要不要过去,我该怎么说怎么做,他们还记不记得我,会不会已经把我忘了。我心里忐忑不安,可我又不甘心走,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我不能就这么走,我在那里待了两个时辰,最后看到外面停了一辆马车,我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夫君,你这是近乡情怯了。”阿秀几乎能想象得出赵陵当时到底是有多煎熬。他日夜思念的家人就在眼前,可是他的种种顾虑却让他止步不前。

“是,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近乡情怯,我走向马车,我看到府里出来了一位端庄妇人,她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四岁左右的孩子,她为他们擦汗,轻声软语嘱咐他们不要吵闹。我看清楚了,她就是我娘。可是我不敢上前,我突然意识到,五年过去了,也许什么都变了。他们又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那个丢失的我根本就不重要了。我没有再上前,我看着我娘带着两个孩童上了马车,我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有一刻,我真的差点就跑上去喊她了。可是我没有,我只是转身走了回去,心如死灰。”

后面的事情就如阿秀从老夫人,孙碧影那里听说的一样,他们最终找回了赵陵,只是赵陵从此与他们有了隔阂,后面又发生了误会,误会当时解不开,心结一直就到了现在。

“阿秀,我一直讨厌我爹,尤其是知道他弄丢我之后,我们两个更是从来没有好好说过话。可是我没想到,当时他会为我挡箭,我爹他其实还是在意我的吧?”

赵陵的语气迷茫,眼神飘浮,阿秀肯定地道:“夫君,爹肯定在意你。你们有着父子血缘,所以他跟杨青云他们一道冲入宫中,你遇到危险,他出于父母的本能保护你。他其实心中对你也很愧疚,所以才当着众人的面向你道歉。夫君,这点你不用怀疑。爹娘还有祖母都是爱着你的,还有我。”

阿秀说完,赵陵的目光慢慢定格在阿秀坚毅的脸上。

他点点头,“是,我现在知道了。”

他们一直在用他们的方式保护着他,是他一叶障目,没有看清。

赵陵说完这些,心中仿似一块大石落地,他眉间的阴郁消散,疏朗开阔,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就这样随风而逝了。

他闭上眼睛,阿秀一直陪着他。

赵陵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赵横舟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他迈着小短腿跑向赵横舟,赵横舟一下子举起他,笑着捏他的脸。孙碧影就在旁边站着看他们父子闹,他一手抱着爹的脖子,一手搂着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阿秀看着他嘴角上扬,猜他一定是做了好梦,他这么多年不容易,而今总算与家人达成了和解。

有喜

三皇子也很担心赵横舟的病,他在宫里一直追查安贵妃的毒药来源,后来终于查到安贵妃的毒药是侍卫从民间一个大夫那里得来的。

他命人押着侍卫去找那个大夫,大夫本来正准备逃,这一下就被抓了。

他惜命,三皇子带着他来到祁阳侯府,赵横舟被诊过脉后,这大夫立刻去配药。他自己先喝,确认没事之后,赵陵才让人喂给了赵横舟。

半天之后,赵横舟醒了过来。

一家人高兴得落泪,赵横舟这条命算是救了回来。

立王之事也已经查清,他谋反是大逆不道之罪,再加上他身为皇子做的全是伤害百姓之事。皇上下令斩立决,安贵妃以及亲眷十二人也判处斩首,其他家眷流放千里。

信王妃同样罪大恶极,判处死刑。信王于谋逆一事上多为信王妃蒙蔽,而且拐卖女子孩童之事他毫不知情,皇帝没判他死罪,只是贬为平民,服劳役三年。其他一干人等斩首的斩首,服劳役的服劳役,立王这一场叛变牵扯近千人,梁朝伤了不少元气。

赵横舟与赵陵等皆因救驾有功给予赏赐,而杨青云与杨帆兄弟队伍归于朝廷,他们做了校尉,杨链的冤情也得以昭雪。

叶天舟因为救驾,免于刑罚,贬为指挥司侍卫。在犯罪的所有人中,他的下场是最好的。

他一夜之间从小王爷变成一个侍卫,家破人亡,几乎一蹶不振。直到他去看信王爷,信王爷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弟弟,就是被信王妃卖去远地的季小林。他希望叶天舟能去看看他,能去告诉他,他的爹娘是谁。

叶天舟知道这是他娘做的孽,他有责任要去还。所以他打起精神,答应了信王爷。他去看信王妃,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他心中滋味复杂。

他问信王妃是否后悔,信王妃摇头,她当然不后悔,她只是还没享受够荣华富贵,还没赚更多的银子。她已经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皇帝已经下令处斩她,她发泄过后,现在已经认命了。

叶天舟失望极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娘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他指责信王妃贪图富贵,漠视他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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