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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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礼,此事……”姚敬荣将目光投向二儿,意思很明显,此事便由他决定。

“淑媛。”在牢中住了数日,又受了刑囚,本来高大魁梧的姚天礼身形有些佝偻,脸色白中带青,他虎目微睁看向郑氏,“大兄言和离,实乃你之意?”语气平静,竟不似寻常男人被逼问上门的模样。

大舅子上门,嫡妻要求和离,这等对男子来说奇耻大辱之事,人家那态度,就似等闲般。

“不错,正是我之意。”郑淑媛立在郑大兄身旁,脸色苍白,却还是咬牙坚定道:“就是我要跟你和离!!”

“你我夫妻情义淡薄,富贵尚好,如今落难,我不强求你跟我受苦。”姚天礼沉默半晌,突然开口,“可千朵呢?她是你亲生亲养,乃姚家之女,不能随你归家,你……”就这么放弃她了?

“千,千朵。”一直态度强硬的郑淑媛听得女儿名字,身形突然晃动,艰难的回头,她看着呆怔不敢置信,满目泪水的女儿,“我的孩儿……”跟丈夫感情淡漠,她在姚府多年唯一的支撑就是女儿,父母疼她至深,愿担着干系接她大归回家,难得兄嫂也不嫌弃,她千甘万愿侍奉双亲,可她的女儿……

“娘,娘,你要走?你别,你别!!你,你,你不要我了啊!!娘你为什么不要我?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呜,娘,我不让你走!!”姚千朵好像反应过来了,瞳孔扩大,她手脚并用的扑过来,紧紧抱着郑淑媛的腰,放大声哭着耍赖,“我讨厌大舅舅,你为什么要带走我娘!!我讨厌你,你走,你走!!”她冲着郑大兄怒吼。

被外甥女指责,郑大兄低低垂着头,眼角有些湿润,一句话都没说。

“千朵啊,娘,娘……”郑淑媛眼泪终于流下,抱着女儿颤抖的身子,她表情飘渺的望向丈夫,口中喃喃,“姚天礼,你我结缡二十年,这些年,我侍奉公婆,相夫教女,管理家事,御下持物,自问尚称主妇之名,可是你……”未得嫡子先纳良妾,令妾生庶长,于妾同欢,如同一家,视她这嫡妻如摆设!!

“若你我夫妻能同家中兄弟般……”一生一双,恩爱非常,“今日,我便是陪你流放边关,吃糠咽菜,哪怕是陪上性命,我郑淑媛不会有一句怨言,可是……”

燕京官家子弟纳妾成风,家中有一,二姨娘乃是雅事,哪怕有庶子在前,只要不待慢嫡妻,谁都说不出错了。姚天礼和郑淑媛感情淡薄,但待她却是尊敬,白姨娘恭她如主母,言谈行事不曾有半点不敬,一双儿女都养在她膝下,晨昏定醒,一日不落。

燕京的贵妇,十中有七都过着这般的日子,余二者甚至过的更遭。郑淑媛知道,若让她闺阁中的好友知晓她的情况,说不定还会羡慕,可是……家中兄弟四子,长嫂弟妹都是一生一对,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遭这个罪?

她郑淑媛也是十里红妆,被姚家八台大桥抬进门的,她侍俸公婆,伺候丈夫,同样捧着一颗真心,想要跟姚天礼好好过日子。二十年了,她眼睁睁看着白姨娘拢着她的丈夫,生下一双儿女,偶尔相视,温馨甜蜜,就如最普通的一家四口,姚天礼面对白姨娘时,也温言和语,是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模样……

那她呢?她算什么??横插进人家家里的‘闯入者’吗?

每次,她一进屋,那一家四口笑声骤然而止的时候……郑淑媛的心都仿佛坠入冰窖里。她也是父母掌中瑰宝,疼爱有加,姚天礼——凭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这么对她??

她不甘,她不甘呐!!

“我爹娘年事已高,我身为人女,不能侍俸照顾,本就不孝了,却还让母亲担忧,日日垂泪!”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高,“姚天礼,夫妻这些年,我对得起你,此时求去,哪怕世人指责辱骂,我亦不觉有愧。公公,婆婆——”她说,转身面向姚敬荣和季氏,手举过头,跪拜在地,“和离之事,儿媳心意已决,求公公婆婆成全。”

“淑媛呐!”季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归还是没说出口,用手捂着眼,泪水缓缓顺着指缝流下,她带着哽咽的说:“你我婆媳二十余年,终归没有缘分,去吧,去吧,跟着你爹娘,以后好好过日子。”

姚敬荣深深叹了一声。

“公公,婆婆,儿媳不孝!”郑淑媛闻言大悸,连叩三首才起身,额上一片通红。

“娘!!你真的要走啊!!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娘啊!!”眼见郑淑媛下了决心,姚千朵又慌又怕,抱着亲娘的腿,哭泣着哀求,“娘,你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以后在也不任性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别走啊!!”

“千朵……”郑淑媛只觉得心脏都在抽搐,可还是蹲下身一根一根的掰开女儿抓着她的手,“你,你好好跟着你爹爹,要听话!”她咬着牙,嘴里一片咸腥,眼前阵阵发黑,“千朵,娘对不起你,你恨娘吧!!”说完,她猛然起身,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娘啊!!”姚千朵‘哇’的一声哭出来,举步就要往外追,却被郑大兄带来的两人给拦下了,“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混蛋,混蛋,你们带我娘,我恨你,我恨你们!!!”她连推带搡。

一时间,屋里充满了姚千朵的哭喊声。

“千朵,你是大孩子了,你听话,放你娘走吧!”季老夫人上前抱住孙女,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姚家人掩面泪流,不忍去看。

“天礼,此事是我郑家对不起你,你们要去晋江城,那是久战之地,加庸关外就是胡人……淑媛她是我亲妹妹,我,我不忍看她……”郑大兄斥红着眼眶,掀起袍角就要跪下。

“大兄不必如此,此事无甚对错,不过时势所逼。”姚天礼抬手虚扶郑大兄,脸色不太好看,却还勉强保持着冷静,深深吸了口气,他道:“我姚家此等情况,大兄还能做出接回淑媛的决定,确实是兄妹情深。”

如今朝中韩首辅权势滔天,已有摄政之实,姚家因罪他而被流放,亲朋避之为恐不极,郑家却愿意冒着风险接郑淑媛这出嫁多年的女儿回家……

“和离书已备好了吧?请大兄取出。”姚天礼在白姨娘的搀扶下起身,苦笑着抬了抬枷在肩上的木枷,他道:“我如今行动不便,就按个手押吧!”

郑大兄掩面从怀中掏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取了丹墨,在姚千朵的哭喊声中,姚天礼歪着身子,在纸上按了手押。

“天礼……这真是让我无颜以对。”收了合离书,郑大兄长叹着掏出一个两巴掌大的荷包,“这些黄白之物请天礼收下,不敢说补偿,好歹松快些。”他说着,递了过去。

姚天礼沉默半晌,亲自接过握在手里,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这些银子,我便腆颜收下,除照顾父母子侄,我在此向大兄起誓,余下者,均会用在千朵身上。”那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把银子花在白姨娘和两个庶出身上。

“不敢强求,请君随意。”郑大兄说罢,跪地给姚敬荣和季老夫人磕了个头,道了句,“多谢伯父伯母宽容。”随后,便起身离开了。

门外,马车驶动声响,在姚千朵痛彻心肺的哭求声里,带走了她的亲娘。

第七章 退 婚

郑淑媛离开后,姚千朵哭喊不休,不过她年纪小,又经历了许多磨难,身体早就到了极限,哭了一刻钟的功夫,就半睡半昏过去了。

姚家男人们在牢中苦挨几日,身上都带着伤和一身尘土,姚千朵又哭又跪,亦是满身狼狈,妯娌几个商量着,便把宋氏留下照顾家人,李氏和姜氏出门求些伤药热水,简单衣食。

妯娌两携手步出屋往外走,李氏边走边叹着,“二弟妹实在太无情了些,如今家里艰难,正是需齐心协力的时候,她怎么能撇家舍女,独自离开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若想夫妻同心,共度难关,平素就要两心相印,二哥待二嫂……呵呵,怎么白姨娘不吵着闹着要离开?”姜氏摇头叹着,到没如世人般一味指责,“本就相敬如‘冰’,怎能苛求人跟你共苦?”

姚家男人——包括姚敬荣在内都无甚妾室庶出,连通房丫鬟都不置,一心一意跟嫡妻过日子,偏偏只有姚天礼身边跟着个白姨娘,还是良妾,还一子一女,且,庶长子姚明轩还先与嫡女姚千朵而出,姜氏是个清高讲究的人,未免有些看不惯。

“……弃二伯和离归家,这事对错于否尚且能论,不过,二嫂就这么撇下千朵,实在是狠心了!”君若无心我便休,扔了爷们姜氏能理解,连女儿都不要了,确实有点……

“唉,三弟妹,你进门晚不知实情,白姨娘那事不能全怪二弟。一喜武,一喜文,二弟和二弟妹的性格本就南辕北辙,初成亲的时候,二弟妹年少性傲,没少勒逼二弟读书,二弟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武,爹娘都没犟过他,二弟妹还找了郑家人来压服……他们夫妻的感情,就是那会儿坏了的。”

“后来,大概是郑伯母劝了她,二弟妹便妥协不在强求,谁知赶在那儿当口,白师傅……就是二弟当初在镖行当差时教的那位生了重病,二弟想回乡照扶他,可那会儿二弟妹因父亲要过寿,就阻了二弟,拦了他三天,结果白师傅不治身亡。二弟对二弟妹生了意见,闹了好大脾气,夫妻俩就僵了。”

“白师傅膝下只有白姑娘一女,二弟带她回来,想认做义妹,好生发嫁……谁知,二弟妹想跟二弟道歉,又拉不下脸来,便准备将贴身丫鬟给二弟做通房,让二弟给拒了,那丫鬟不甘心使了手段,在二弟酒里下了药,谁知偏又撞上了白姑娘,唐突了人家……”

“白姑娘就进府做了姨娘,她性格温软知礼,跟二弟脾气相合,二弟待她到比待二弟妹还要好……”李氏长叹口气,摊了摊手,无奈道:“也是阴差阳错,老天爷配错了姻缘。”

姜氏嫁进门晚,头回知道还有这事,听了到是无语,说不出什么来了。

妯娌俩一边说话,一边往驿站外院厨房走,途中遇见元宝,递银子说尽好话要了些金疮药,又在灶房遇见个烧火老头儿,哀求着给烧了热水,这才端着壶往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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