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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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泓在天禄阁看奏折看得头晕眼花。最近他总是睡不好觉,胃口也不好,送爱鱼走的那天吹了会儿风,当天就发起热来,上吐下泻的,虽是吃了药缓过来些,但精神还是十分不济。

“陛下。”眼见夜渐深了,张让小心翼翼地提醒慕容泓“时辰不早了,今晚您还去长秋宫吗?”

今天是册后的日子,若是他不去,陶行妹想必不敢有什么怨言,但是朝堂上就未必了。

“去把朕的大氅拿来。”慕容泓合上案上的奏折,伸出指骨分明的长指揉着山根。

长福很快取来大氅,服侍着慕容泓穿了,一行出了天禄阁往后苑去。

路过长乐宫时慕容泓下意识地停了一下,但转念想起如今连爱鱼也不在了,长乐宫里已没什么值得他挂念的人和物,一停之后,也没说话,继续往后苑去了。

长秋宫慈元殿,陶行妹神情有些木然地坐在桌边看着桌上那只暖笼。

虽然没有大婚仪式,但今晚这殿中还是一片大红,布置得相当喜庆,然而从早到晚只有皇后一人在,未免也显得有些落寞。

外头已经在敲二更的梆子了,种玉过来给陶行妹斟上一杯热茶,轻声道:“娘娘今天也累了,还等吗?”

陶行妹回过神来,端起茶杯道:“等啊,怎么不等。”反正几年都等过了,又怎会在乎多等几个时辰?

刚喝了半杯茶,外头忽传来太监的唱喏:“陛下驾到——”陶行妹忙放下茶盏整了整衣袖,带着合殿宫女太监到外头恭迎慕容泓。

慕容泓来到内殿解下大氅,头一抬见床上放着两只枕头铺着两床被子,自行在桌边坐了下来,撇过头吩咐左右:“都下去吧。”

长福等人都退下后,陶行妹揭开桌上暖笼的盖子,将里头那碗蜜枣红豆汤捧了出来,道:“陛下,汤还温着呢,我特意叮嘱厨下让少放糖,不会太甜,您尝尝。”

慕容泓从她手里接过汤碗,自己喝了几匙汤,放下道:“尚可。”

“陛下,你多用些吧,今晚我睡长椅上。”陶行妹眼巴巴地看着他道。

慕容泓眉头微蹙,抬眸看她。

“我知道你心不在后宫,你也不愿立我为后,我本来是有法子推拒的,可是我想着,与其让赵宣宜那等毒妇为后,还不如是我,至少我绝不会害你。但是我本意也不是要和旁人一道逼你,”说到此处,她眼中泛起泪光,遂低下头去,嗓音略带哽咽“父亲去后,承蒙陛下恩准,让我得以回去送他最后一程。我娘跟我说,以后爹不在了,二哥又远在云州,家里孤儿寡母的少不得要靠太尉念在以往跟我爹的交情上提携帮扶,还叫我认钟太尉为义父。我以身份不便为由婉拒了。钟家与陶家是故交,我对钟家也从无成见,只是,不管是谁与你对立,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哪怕我今夜能与你坐在这里说这些话,也是拜他们所赐。”

她哽了一下,掏出帕子来拭泪,低眸看着捏着手里的帕子道:“很早以前我就发誓要守护你,可是一直也做不到,就算厚着脸皮入了宫,离你更近了,还是无能为力。我以前想不通,可如今我知道原因了,那是因为,我不了解你,不能设身处地痛你所痛,自然不知道该怎样去保护你。直到听到我爹的噩耗,那感觉……简直就像天塌地陷……”说到此处,她实在控制不住痛哭起来,“可是你很小就没有爹娘了,坐上皇位之时,又正是你失去兄长和侄儿之时,那时的你孤伶伶一人身陷皇宫之中,心中再煎熬,怕是都不能如我这般痛哭倾诉。那些个日日夜夜,你是如何苦熬过来,我都不敢去想。”

听着耳边的哭诉,慕容泓垂下眼睫,搁在桌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许是怕他不耐烦,陶行妹很快强自控制住悲痛之情,掖干红肿的眼眶道:“陛下你是知道我的,谋算人心料敌于先的本事我没有,也学不来。所以今后若你想我以皇后的身份做什么,便直接告诉我吧,我听你的。”

慕容泓看着眼前这个自幼相熟对自己一往情深,但自己却从未厚待过的女子,她很温顺,很听话,若是他不曾遇见过长安,有这样一个对自己一片真心言听计从的皇后似乎也不错。可既有了长安,如今他再看她,却只觉得悲伤了。

悲她,也悲他自己。

因为她和他就算在其他方面天差地别,在情之一途上,却出奇地相似——掏心挖肺,也换不来与所爱之人心意相通朝夕相对。

不过这种情绪稍纵即逝。这么多年了,慕容泓早已明白,在现实面前,最无用的,便是一己情绪。

“你能这么想是最好,你我自幼相识,若非必要,我也不愿与你为敌。你若想皇后的位置坐久一点,那边该捧着还是要捧着的。过几日太后就会把端王送到长秋宫来给你照看,这是前朝一早就议定了的。端王那孩子被太后惯坏了,来了之后,你要严格管教,衣食住行上别短缺了他的就成。他是先帝存世唯一的血脉了,我宁愿看着他受苦,也不愿他不成器败坏先帝的名声,你懂么?他是朕的侄儿,这世上再无比朕与他更亲近之人,若旁人对此有什么闲话,你尽管叫她来找朕说。”他看着陶行妹平静道。

陶行妹点点头,“我记下了。”

慕容泓端起那碗红豆汤,心中却蓦然想到,长安此行身边随行之人不少,有官派的也有她自带的,不知道可有人会记得在夜里为她熬这样一碗红豆汤?

他册立陶行妹为后,不知道她得知后心里作何感想?是会难过,还是无所谓?若是难过,会否将心思转移到旁人身上去聊作排遣?比如说那个据说生得高大俊美风流倜傥的陈若霖?

这般一想,他便什么胃口都没了。放下手中的碗,他对陶行妹道:“叫人打水进来,朕要洗漱。”

见他刚刚明明都端起红豆汤了,可是出了一刹神之后居然又放下了,陶行妹失望之余也不敢多问,乖乖叫人打水进来伺候他洗脸漱口。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长安夜生活比起慕容泓来就丰富多了。有陈若霖在身边,她也不再一路费时费力挨个清剿私盐据点了,只求以最快速度直捣黄龙。

在陈若霖的尽心指导下她已经能骑着马连续不断地跑上半个时辰,只是长时间骑马磨腿,对人的体力也是一大考验,所以这一路行来长安还是骑马与坐车交叉着来的。

这日一行已到襄州望江县,再有三日路程便能抵达钟羡所在的河神县。

望江县因盛产丝绸水路发达,县内颇是热闹富裕。

长安在驿站安顿下来后,也不要县令招待,一入夜带着陈若霖龙霜等人自往城中找乐子去了。

城中有一高楼能赏江景,名字就叫做千帆楼,集饭馆妓坊梨园于一体,陈若霖对它的评价是“尚可一游”,于是长安便从善如流地去游了。

这千帆楼入门便是个大花园,花园尽头三座灯火通明的高楼并排而立,中间有廊桥相连,看着十分气派。

陈若霖不愧是欢场上的常客,到哪儿都是熟面孔。楼中负责迎客的侍儿一见是他,还忙忙地去找了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前来相迎。

“今日你的贵客可不是我,而是身边这位。”陈若霖指着长安对向他作揖的管事道。

“不知这位贵客是……”管事看着年轻文秀的长安两眼一抹黑。

“他姓九,名千岁,你向他磕个头叫声千岁便是了。”陈若霖开玩笑一般道。

长安斜了陈若霖一眼。

那管事倒是个剔透的,一点就通,噗通一声向长安跪下道:“小人不知九千岁驾临,有失远迎,望九千岁海涵。”

“起来吧,杂家跟前不缺下跪磕头的人。陈三日说你们这千帆楼尚可一游,你别下了他的面子就成。”长安摇着折扇一派自诩风流的模样。

“是,是,千岁这边请。”管事的起身,点头哈腰地将长安一行往里面迎。

“怪哉,这时节了,怎么还有桃花?”长安一边走一边观赏园中风景,见园中尚有几棵桃树开花开得云蒸霞蔚,忍不住啧啧称奇。

“千岁有所不知,这花乃是假的,是楼中侍女以绸缎制成,用与树干颜色相似的丝线绑在树上做点缀而已。”管事道。

长安恍然:“原来如此。”她看着管事的笑道“都说望江县的富贾堆金成山积银填海,果然诚不我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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