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加入书签

蒲风虽心有不甘,可原路返回的时候依旧是一路无所斩获,莫说是尸首,便是半个人影一条血痕都没有,她长长叹了口气,眉头却没有松开的打算。

只因即便如此,也不能意味着马正说的就是假话,更不能一概敷衍为什么神鬼作怪,立在他们面前的只能是两个可能:非白,即黑。

长孙殿下的嘱托她如何会忘,可这陵园之内的疑团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众人一路无言,反反复复看了两遍,这才顺着蜿蜒的过道出了玄宫,被将近正午的高阳刺痛了眼睛。

蒲风看着郑朋将暗门关死了,揉了揉后脑勺,问道:“或许这玄宫之内也有暗门?所以咱们没看到?”

那郑朋将钥匙从锁链上拔了下来,摇摇头道:“大人不知,这玄宫现在尚未使用,所有的门都是必须敞开的,这是规矩,谁敢出岔子啊。”

蒲风失落地“哦”了一声,这才抬着三千斤的脚又回了他们暂住的卫所。可这厢她刚跨进了院子门槛,忽然跑过来了一个看着稚嫩的小兵,哭成泪人道:“头儿,坏了坏了……”

郑朋一瞪眼,呵斥道:“怎么了,快说!”

“死人了……老马,没了……”

蒲风顿时觉得灵台一声轰响,如今只有老马知道玄宫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居然死了?

她一撩衣摆刚打算奔过去看看,腕子又被李归尘死死攥住了。蒲风以为是他不想让自己去,刚要出言反驳,李归尘居然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她身前。

蒲风看着他宽阔的背一时有些出神,可还没上了台阶,自廊下忽然冒出来个身着一袭黛色罗绸道袍的男子,此人白而瘦,头上戴着缀青玉扣的网巾,一手握着剑抱臂立在了檐下。

李归尘忽然脚步顿住了,蒲风险些撞在他的背上。

“北镇抚司查案什么时候轮得上旁人插手?”那人平静道,音色里却是不容人置喙的冷酷。

李归尘目光一滞,攥着蒲风腕子的手忽然收紧了些。

“你是……”那男子微微皱了眉。

李归尘默不作声地掏了牙牌出来——“亲军都尉府腾骧左卫校尉李归尘”。

那人见了明显有些失神,转瞬才恢复了倨傲的神色,轻蔑道了一句:“苟且偷生自然不易,你又何苦来。”

李归尘自然识得此人,自那时起北镇抚司就有一位小千户,名为段明空,乃是远宁侯家的四公子,一别十年了,他还是不改这副德行,依旧是爱用鼻孔看人的样子。

纵是旁人识不得他现在的样子,可当年北镇抚司中的旧僚如何瞒得过?长孙殿下有意给了他御前亲军的职位,便是要那些人不能再质疑他的身份——杨焰说白了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符号,李归尘也是,只不过潜藏在这符号之下的是暗涌的势力。

段明空许是知道了阻不了他,便一句不再多言。蒲风也是犟脾气上来了,侧过身越过此人便直接入到了室中。

马正的尸体已经被锦衣卫的人翻动过,此时正衣衫不整地平躺在床板上。

尸身发髻凌乱且头面苍白肿胀,嘴唇呈淡淡的青紫色,翻开眼睑便可见到针尖样的血点。蒲风望着一眼站在床边的李归尘,他摆了摆手示意她站得远一些,这才自袖中掏出了一小方折了几层的素白粗布掩住了口鼻,捏着衣角轻轻撩开了他身上盖的衣服,便看到此人的脖颈下有两三个蚕豆大小的肿包,身上还有不少青紫,手指勾成了爪状,指端呈现可怖的乌色。

段明空站在了门口注视着他们,蒲风也不理会他,看着尸首问李归尘道:“马正真的是病死的吗?”

李归尘也不抬头看着床上的被褥形状,淡淡道:“不知锦衣卫的大人怎么看。”

段明空倒也不摆官腔,直接答道:“我是来查陵宫案子的,病死了一个小小守军,无足轻重。”

“你若说是自己洁癖不愿碰这尸首,倒比方才的话可信些。”李归尘不动声色地迈到了床上,解开马正的衣带,将衣裤褪了下去,顿时骚臭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蒲风硬着头皮望了过去,便见马正死时已二便失禁了,场面有些淋漓不堪,而他两腿之间竟也是有数个枣子大的肿包,除此之外,两膝淤青,脚趾也呈现乌色。

李归尘的目光自然也凝在了那肿包上,他并不怎么精通医术,只觉得这并非疮疖,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但马正脸上的一圈苍白就明显有些不正常了。

他让蒲风从桌上拿了一根竹筷,持着它轻轻掀开了尸首的嘴唇,只见口中牙齿所对的位置皆是破溃,且挂着丝丝血迹。

段明空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眼睛里的光微微闪动着,面上依旧是那般冷色。

而这厢李归尘心里大致有了决断了,这才从身边扯来一床单子径直盖在了马正身上,示意蒲风离开这间屋子。

郑朋在外边等得有些急,一见他们出来了忙连声问道如何,李归尘在盆里细细洗着手,摇摇头就说了三个字。

“捂死的。”

蒲风虽猜到了这点,却也有些暗惊:明明马正已经病重得说不出完整话来,这凶手便是这般心急,非要置他于死地?

她一愣,哑然道:“莫非是因为昨日来过大夫?”

因为怕马正死不了了,所以才痛下杀手的?蒲风有些心寒。

李归尘擦净了手,将方才用过的几块白布全都扔在了火盆里烧了,一时火光明亮,映着他低垂的睫毛,“这倒不知。只是尸体还没凉透,大致是咱们去玄宫之后下的手。”

蒲风叹了口气,马正这一死,唯一的突破口算是堵死了。如今玄宫无恙,人证全无,他们手里还有什么证据?

李归尘请郑朋派人去京城中的青萝胡同找裴大夫。张渊下令放置马正尸首的房间不准任何人再入内,一众兵士也须尽量少出门。

而段明空自下午起便不见了人影,本来陵园之内就没有人敢和锦衣卫大人说个“不”字的。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切事物似乎都是静止而单调的。李归尘发着呆,蒲风画了一下午的陵园图纸也没听到他说半句话。

冬阳很快沉没,漫长的夜才真正属于这里。

蒲风早早便钻了被窝,然而睁着眼没有一丝困意。她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这一日来发生的种种,心中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时间便在呼呼的风声中一点一点流逝,直到轻若游丝般的擦木声传了过来。

蒲风浑身的汗毛瞬间炸立,这一次她不敢再出声儿,而是坐起身来想仔细看看那装神弄鬼的元凶。

可在她望去之时,心中的所有谋算便全部归为了空白,那个影子随着扑通一声便转瞬即逝,蒲风想自己这次大概猜到了。

那是一个略呈方形的影子,线条柔和,只有中间有一小段突出,就像是残损的无头佛像。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