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加入书签

老马走到拐口, 居然又听到了那阵“嗒嗒”声, 很轻, 伴着自己心跳的声音。

“不该是那块石头啊……”老马有点嘀咕。

“嗒,嗒”,又是两声。

“六子,你尿完了没有!”老马朝着经过的甬道喊了一嗓子, 除了自己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荡了一圈外, 再没有了任何声音。

“他娘的跑了!”老马气得直鼓眼珠子,继续往前走着, 而那“嗒嗒”声居然更加急促连贯了。

即便他走这趟道不下百遍,此时也难免有点心里发毛,忽然间他眼前冒出来一个黑点,瞬速自脚边闪了过去。老马一喝,四周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除了,他眼前出现了一道石门。

这儿什么时候多了道门?

“嗒嗒嗒……”声音自石门后传了出来。

老马抽出了长刀,一脚将那石门踹开了:“小贼不想活了……”

然而门后仅是尊一人高的花岗岩佛像,雕刻得栩栩如生且看着慈眉善目。

老马长出了口气,然而一低头便见到佛脚边趴着一赤紫恶鬼,两只眼睛猩红如血,嘴角的红痰伴着脖颈上脓包破溃的黄绿粘液滴了一洼。

他手里的纸灯笼一时没握住掉在了地上,烧成了一团火,将那石门之后映得明亮一如白昼。

成百上千的腐坏尸体几乎叠成了一堵墙……

“滚……滚……”那“鬼”只能挤出两个字来,手里的石块终于“吧嗒”掉在了地上。

佛面静谧安详,始终无言,就在这血海尸窟之中。

………………

正朔三十七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夜。

窗外北风嘶吼。炕烧得有些烫屁股,蒲风支着小桌盘腿坐在炕中间,穿着一身正红底的厚夹袄,两个小脸蛋粉扑扑的。而桌上放着一小碟乳白色的糖瓜。

此时她正叼着笔杆子写东西,李归尘坐在床边剥着橘子,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那簿子,蒲风立马拿袖子捂严实了,一脸坚贞地撅着嘴。

“我陪着先生守岁,大过年的你可不许取笑我……创作。”

李归尘笑道:“好好好,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敢得罪了蒲大人?”

蒲风往嘴里填了一个糖瓜,囫囵道:“是小生不敢开罪了李大人。”

他将花瓣状的橘子皮放在了火盆边上,顿时一股清新的甜香弥漫得满屋都是。李归尘又随手掰了一多半橘子递到了蒲风手里,看着她一丝一丝揭着雪白的丝络,无言摇了摇头。

“等过了年节顾衍过完了手续,你便能去吏部那边领职了。虽说是个陋习,不过也免不了打点打点,这个你收好了。”李归尘在蒲风手心里撒了几颗沉甸甸的金豆,“算是给你的压岁钱了。”

蒲风万万没想到李大房东会这么大方,她上次见到这些小黄家伙儿还是在西景王府里,彼时她还很嫌弃李归尘抠着砖缝捡金豆儿的样子。

她一时神游回来还没称谢,便看到李归尘扶着额一直望着她,眼睛晶亮晶亮的,似乎有话要说。

蒲风舔了舔唇,笑笑道:“一谢你反而倒显得生分了,正好我给你缝了个荷包,你若是嫌弃我手艺不好,我便自己用了,这老久也不拿绣花针了,我这……”

“很好看。”李归尘接过了那个月白云锦的小荷包,仔细地端详着。

蒲风忽然觉得嘴里的糖瓜特别甜,便又听李归尘道:“其余的都换成银子,自己记得留着一颗。”

蒲风咕咚误咽了糖瓜,“嗯”了一声。

“买几件衣服首饰罢。”李归尘说完似乎轻轻出了口气,如释重负。

或是她扮作男子久了,心性举止和一般女子相比都过于大相径庭了些。

譬如她此时便坐在了李归尘的床上,因着她是个女子,这事儿若是让别人看见了,必然要戳断她的脊梁骨,说一堆不守妇道不知羞耻云云,可她不这么觉得。

难道女子便一定要盲婚哑嫁终此一生?或是沦落风尘卖笑而活?她自十一岁起便作男装打扮,混学堂偷听挨过教书先生的棍子,给富家小少爷当书童受过主家的责骂,为的单是一个随心而活罢了。

可从来也没有人知道,她打心底里还是喜欢珠钗衣裙的。这么多年来,这事情一直压在她心底。

蒲风将金豆攥在手里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才意识到一件事情:一直以来,他都是待她如女子的,所以自己宿醉在外面,他才会生气,才会管她。

自母亲死后,再没有人管过她。

蒲风咬了一瓣橘子,酸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李归尘看到了有点手足无措:“这才多大点儿事,也至于哭鼻子?”

蒲风解释无法,径直将那半个橘子堵在了李归尘嘴里。

外面的鞭炮声霹雳巴拉响了起来,蒲风第一次觉得,过年还是蛮好的。

…………

“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合子往家转,初四的大饼炒鸡蛋,初五剁小人……”正巧张渊就来了。

蒲风见他印堂发黑,知道准没好事。

正是吃饭的点,张渊进了门也不客气,捞起来一个白菜的大素包子就咬了一口,看着蒲风一惊:“过个年你怎么胖了这么些个,膀大腰圆都快赶上我了。”

蒲风克制地笑了笑,将手里的两个包子放回去了一个。

“多吃点,”李归尘和张渊淡淡道,“少说话。”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